8.异常_溺海【正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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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异常

  如果廉慕斯及时察觉情绪的异常,就绝不会出门。

  然而很久没有失态大哭和暴躁发怒,像一团粘稠的浆糊,虽然没有继续搅拌,但有大团的东西漂浮在上面,阻碍了她对自身产生正确的认知。

  第一次意识到不对劲,是在七班门口的长廊。

  接过宁枝手中的保温盒时,廉慕斯微微拧起了眉,打量宁枝的神色。

  小绵羊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她不清楚自己那张没休息好的脸:眼睛下挂着疲乏的淡黑,就连唇色也不正常地泛着白。光看着,完全可以脑补出其思前想后,恍恍惚惚,夜不能寐的失眠场景。

  廉慕斯略感烦躁。

  这世界上不悦的面孔千姿百态,无根源的恶意层出不穷——不过是陌生同学的霸凌,才几天就成这德行,一副坠入万丈深渊的惨淡样。

  ——如果几个月呢,几年呢?

  难道就自暴自弃,注入厌世和枯竭,在家等死吗?

  想张口,话到嘴边却犹豫,心想:兴许真的疼。

  疼到几乎将灵魂劈成两半,龇牙咧嘴,头皮发麻,也是有可能的——痛苦的原因大相径庭,但痛苦本身让人难受,不能一概而论。

  “你……算了。”

  想了想,考虑到她们并不熟悉的关系,廉慕斯止住了想呵斥的嘴,但看到这样无精打采的宁枝,心里就感到烦躁。

  片刻后,她还是打开保温盒,混着热浪的菜香勾得人食欲大开,指着香菇竹笋含沙射影,“我不只是不喜欢油菜,素菜我都不喜欢。”

  宁枝愣了愣,没有跟上思路,面色为难,小声道:“光吃肉对健康不好……”

  谁跟你讲菜了,而且光吃肉有什么不好。

  廉慕斯皱眉,示意听自己说完,“我不喜欢吃菜,我讨厌油菜并无视它,是因为我挑食,跟油菜没有关系。”

  宁枝似懂非懂点头。

  廉慕斯捧着一盒打开的饭盒,懒得搭理路人奇怪的视线,对面前的女生说:“油菜本身没有问题,很有营养,最多不好吃了点。应该是我改正挑食的坏毛病,能理解吗?”

  “如果油菜都像你这样,全世界的油菜蔫完了,喜欢油菜的怎么办?”

  等宁枝一脸茫然地带着“油菜论”回了隔壁教室,廉慕斯扣紧饭盒,无视了这个小插曲,心安理得回教室上课。

  劝解至此,能否理解跟她没有关系。

  再次意识到不对劲是第一节课课中。

  廉慕斯完全听不进课上的内容。

  似乎有人在搅动脑内的浆糊,她无法对黑板上文字和公式形成印象,也无法领会老师的讲解,明明说得都是熟悉的文字,但组合起来却成了新的一部分浆糊。

  课后廉慕斯坐在座位上发呆,前桌转头,看她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慕斯,你不舒服吗,昨天没睡好?”

  罕见睡了十一个小时的廉慕斯在这时,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大概花了十几秒时间,把那句躁动的“跟你没关系”噎回了喉咙里,她垂眸回答:“没睡好,不太舒服。”

  “没事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又是十几秒,磨尖的指甲掐住一点点皮肤,廉慕斯起身,“不用,我有点累,你帮我请个假。”

  第一次得到廉老板的请求,前桌相当兴奋,看上去不是要代人请假,而是去代人领奖。

  “好!”

  这一声特别洪亮,惹得廉慕斯多看了一眼。

  廉慕斯没有去医务室。教学楼里有很多闲置不用的教室,随意找了一间透亮的,独自一人静静坐在位置上。

  这是一种很难描述出来的,接近于昏睡的状态,眼神散漫地盯向虚空,像雕塑般不焦不躁,静止如水。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教学楼里谣传的恐怖传说中,临近转角的这间废弃教室远离操场,寂寂无声,总能成为江郎才尽前辈们的安眠地。

  午休时间异常静谧,就像所有的声响都死了。

  姜承悦看到廉慕斯的时候,正准备上楼与朋友汇合。他倏地停下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观望了很久,才确认了她的状况。

  阳光依旧炙热,那人离敞开的窗户很近,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姜承悦慢慢走进去。

  里面人听见声音缓慢转头,无欲无求地看过来,用扑克一样的冷漠表情。姜承悦知道廉慕斯现在很迟钝,即使站在面前的是那个人,她也只会摆出这张没有感情的脸。

  “木木,”他唤声,装了物品的塑料袋放在桌上,轻轻问:“带药了吗?”

  眼神有一瞬的清明,但终究还是失去了注意力,没有神采的视线空洞地望过来,——即使生病,也会坚持面向朝自己说话的人。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

  廉家到底怎么养出来的,姜承悦想,脑海里浮现起其他回忆,一个人笨拙替他人整理领带,垫着脚,乖巧地、虔诚地、认真地——在一个个曾经发生的甜美梦境中,他用自己替代了另一个人,徘徊交织,定格于最后的纠缠。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光是想想,都是蜜糖般的喜悦。

  教室里很杂乱,桌椅没有规律地摆放在一起,姜承悦睇了一眼角落,俯下身,小心地拉起廉慕斯的一只手,把衣袖往上轻轻一推,露出一截掐红了的肌肤。

  呼出的气息擦过手背,廉慕斯本能想往后缩,姜承悦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没让她得逞。

  有几处掐破了一点薄皮,姜承悦轻轻托着手腕,忽然用拇指揉搓了上去,廉慕斯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疼吗?”

  “……姜承悦。”

  “吃药了吗?”

  “你认识我。”

  一问一答差了十万八千里,两个人仿佛处于不同的空间,进行着牛头不对马嘴的交流。姜承悦默不作声,半晌后才回答:“我以前见过你,有印象。”

  初中时他班出名的“班花”,多得是恶意的谣言和诽谤。

  每次遇见,眉目间满是郁结,那双惺忪的眼睛站远了仿佛两条横线,不知被谁传开。

  正值青春的少年对他人的伤害总是缺乏敏感,连他们班的人遇见了都会悄悄在背地里揶揄:“看到没,三班的‘班花’美不美?”

  笑过了也觉得无趣,因为无关紧要。

  直到那天不经意的路过三班的教室。

  没有其他人的教室内,不远外的人侧脸通红,眼梢晕染了一层粉意,任由对方整理自己凌乱的发梢,抿嘴笑间尽是倾慕。

  倦怠的眼专注望着面前的人,带着一种餍足后的疲懒,撩人得很。

  ……如果是在他的怀里。

  从此有意无意地投入视线,直到陷入魔怔。

  廉慕斯垂着眼,把手抽了出来,不习惯外人亲昵的触碰,比起不熟的人的关怀,她更想一个人待着,“我没事,不用管我。”

  但姜承悦不可能放任这样状态的廉慕斯一人待着,她心中沉着郁气,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一来一往,自然发生了戎予安见到的局面。

  姜承悦见到戎予安,放下拭泪的手,起身挡在了廉慕斯面前,“戎哥,你没跟叶子他们一起?”

  戎予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得了失心疯,等回神已经走了进来,闻言像惊醒一般,在几步外停驻。

  看到姜承悦一副防贼的笑脸,压下了心里的不适,“听见你们的声音以为在吵架,过来看看。”视线扫到廉慕斯脸上,不经意地问:“怎么回事?”

  廉慕斯的瞳孔里波澜不惊,像一潭死水,自然不会接话。姜承悦笑笑,没有询问他听见了什么,“怎么可能吵架……慕斯昨天没睡好,身体不舒服,我准备先送她回家。戎哥你帮我跟叶子他们说一声。”

  “不回去。”

  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廉慕斯拧手,低声道:“不想让家人知道。”

  姜承悦第一时间转身,制止了对方自虐般的行为,甚至没有花时间考虑,“那就不回,我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公寓,你让司机到那去接你。”

  这回廉慕斯没有反驳,姜承悦面上闪过一丝喜意。

  戎予安脑子里浮出“不知廉耻”四个字,扫过跃跃欲试的姜承悦和漠然的某人,突然回想起昨天廉慕斯找上门时的神态,顿觉这两人很是轻浮。

  停了一下,他反对:“不行。”

  很坦然对上姜承悦,理由无私且正当,“动动脑子,别忘了廉嘉慕。”

  听到廉家老二的名字,姜承悦的满腔火热冷却了许多。他低头看了眼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廉慕斯,克制住内心的一点小心思,等抬头时,理智勉强回笼。

  他望了一眼戎予安,扯了扯唇角,“戎哥,谢了。”

  这般多管闲事的戎予安有点反常。

  戎予安仿佛没看见姜承悦复杂的神色,自然接受了谢意,从容道:“都是兄弟,提醒利弊是应该的。你也不用急,我让家里送了书过来,等会就到,可以顺路送她去附近的酒店休息。”

  这个提议没有涉及任何一个男生,姜承悦犹豫了一下,觉得可行,于是理论上皆大欢喜。

  等戎家的司机一到,姜承悦亲自送人坐上了车,再三叮嘱。

  跟在后面的戎予安看不清脸色,睨了一眼没有反应的廉慕斯,唇角微抿,“还能把她卖了吗?”

  理论上确实皆大欢喜。

  路口遇见了红灯,汽车缓缓停下。廉慕斯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车内温度舒适,她没有思考,全凭本能行动,但却更轻易地感到困乏。

  “你可以睡会儿。”

  左边的驾驶位,司机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建议道。

  他脱掉外一层的外套,解了领带,徒留一件白衬衣,袖子卷起一些,手臂匀称有力,少了点淡薄,多了点玩世不恭。

  廉慕斯摇摇头。

  他又挂上了虚假的笑,移开了视线,动作熟练,绝非第一次无证驾驶。

  廉慕斯定定盯了一会儿,疲惫地闭上眼睛。

  祈祷着来个眼尖的交警,把这个嘴上兄弟的人好好教育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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