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还蒙蒙亮，城门外，钟小公子骑在马上，扭身看着城门。
旁边的管家上前劝道，“公子，走吧，路上还要费不少时辰呢。”
钟离不说话，旁边的两个小厮更是不敢上前劝。少爷弄了这一出，被老爷打了板子，但原来跟着的两个小厮却被发卖了，一时吓得家中其它下人都老实不少。
这回他们两个被夫人选上来伺候少爷，往常是该高兴庆祝的事，现在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就盼着少爷别再做什么惹老爷生气的事，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些。
最后还是钟小公子自己看够了，扭身吸了一口气，扬起马鞭，分奔而去。
如元书铺，修书书生到了说定的日期，前来取要书籍。
正好柏云峥在店内前厅坐着，罗掌柜不仅奉还了书，还让小伙计给他倒杯茶。
受到礼遇，书生得意洋洋，抿了一口茶，一脸欣慰的说道，“要说还是您们如元书店会做生意，要不怎么会成为这城里数一数二的书铺呢。”
罗掌柜在一旁陪着，听了这话，觑了一眼东家，见老板手拿着书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转身接着应付这书生，期望着书生再多说两句好话，特别是他这个掌柜的好话。
书生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希翼，接着说道，“还是你们会做生意，不像西街那间书铺，做出些欺客的举动来，要不然他们怎么生意做不大呢，整个书铺就巴掌大的地方。”
书生说起其它书铺的坏话，罗掌柜本想着听听无妨，但看这书生自家书铺帮他免费补书，他并无感谢之意，这会儿又一脸刻薄得说起别家店铺，罗掌柜也是能识人的，知道这话怕是不能信，再者东家在一旁坐着呢，不见得喜欢这些。他也就没接话。
书生不管这些，接着说道，“你不知道，第一次上你们这儿，你们不是不愿接这活儿吗。”
听他又提起这些，罗掌柜不由有些讪讪。
“我找到他们那，他们接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好好修补呢。谁知，我再去时，竟是动手都没开始，撂在一旁不管，我这才气愤着又把书放在你们这里。幸好，你们行事不同他们一样。”书生说道。
听着书生的话，柏云峥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罗掌柜一直在旁边偷偷注意着，见主子不虞，他也对这书生没甚好感了，便客客气气的把书生送走了。
刚一直也在旁边听着的小伙计，上前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还以为读书人都是知礼明事的呢。”
就连个小伙计都看出这书生行事不地道，可怜书生还一副自己有理都是他人错误的样子。
罗掌柜摇摇头不说话。
见老板只是坐在桌旁看书，没什么表示，他也就没上前打扰。
走到柜台后边，打着算盘，小伙计拿着抹布又过来了，因着柏云峥平时一副温和模样，也没发过什么脾气，小伙计见大老板在店内坐着，也没什么约束。
心中有疑问，他就问道，“掌柜的，刚那书生说西街书铺原本接了他的活儿。这是谁呀，上赶着做赔本买卖，这不也没落着好吗。”
“别瞎说。”抬头见东家只是低头看书，接着说道，“西街啊，西街里愿意亏本做这生意的，恐怕也只有一家。”
小伙计不等掌柜卖官司，伸头问道，“哪一家。”
罗掌柜呵呵一笑，“还有哪一家，就是西街上的意平书铺，刚那秀才不是说地方不大嘛，也能对得上。”
掌柜的解释了，小伙计的好奇心并没有降下来，“掌柜的，你怎么会知道。”语气里一派惊奇。
他不由得又是一笑，他怎么会不清楚，做得是一样的买卖，总会知道些。说起这间书铺，也是有些故事的。
原本书铺的老板是现在的袁掌柜，瞧这关系乱的，原本书铺也不叫这名儿。书铺大小倒是一直如此。当时自己也是书铺的掌柜了，平时进个书，总是能遇见，一回两回的总能说上几句。后来，袁掌柜的遭遇是他从旁人哪里听来的。
这袁掌柜是个父母早丧的，原本父亲在世时，也是供着儿子在私塾读书，想着儿子考取功名。
谁知不幸早逝，袁掌柜也就没再接着读书，但幸好其父留有薄产，就靠着父亲遗留慢慢开了间小书铺，不说大富大贵，过个小日子是没问题的。
谁知后来舅舅找上了门，问题就出在袁掌柜的舅父家。原本小时，家中日子过的不错，孩子又在书院读书，舅父就起了心思，要亲上加亲。
袁掌柜的双亲也没拒绝，但到底是两家相聚时，话面上这样说的，正式的定亲礼仪都还没走。
原本是想着孩子还小，过两年也不着急，两家心里有数也就是了。谁知后来袁家遭了这样的横祸，全家只剩下一青楞头子，舅舅也就不愿意了。袁掌柜也没说什么，本就没正式下过定，一年四节该送节礼都没落过。
后来，袁掌柜日子渐渐过得好了，他家姑娘也没找着人家，正想重提此事，谁知姑娘得了急病就此去了。
故事到这如果就没了，倒也没什么，不过是可怜一下那姑娘芳龄早逝，再说一句那舅父行事不正，有嫌贫爱富之嫌。
事情本就到这儿歇了。可过了不到一年，舅父找上门来，说是在赌场欠了银子，家中能赔的都赔了，要是再筹不出钱，就只能把八岁的小儿子卖了。
袁掌柜如何能拒绝，不说父母逝去后，这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了，舅舅又一劲儿拿死去的表妹说事，说芳姐儿可怜，其实一直等着自己，谁知不幸去得早，要不两家早是亲上加亲了。
他不是不知道舅舅是在以亲要挟，但在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袁掌柜终是没抵过亲情来袭，准备把书铺盘了，给舅父还账。幸亏他舅舅没赌得失了理智，不然又岂是他一间小小书铺能抵得了的。
就是那个时候，大概两三年前吧，书铺换了东家，被个外来的小姑娘买了下来，人家也不改做别的生意，照旧开书铺，又聘了袁掌柜做掌柜，管着店里事，这店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改了名字，改卖话本、游记一类的闲书，其他倒和以前一样。
不仅书铺一样，这姑娘的行事也颇有当年袁掌柜卖书铺救舅父的作风，对于穷困书生能赊能帮的也不含糊，当然这在他眼里是坏了规矩的，只是别人愿意这么做，与他倒也不相干。
自己一直做着卖书的买卖，和袁掌柜的交际倒没断过，只是那新盘了书铺的姑娘自己却没见过。
小伙计一直在一旁听着，惊奇道，“那间书铺的老板竟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你这小家伙不识世事，女人里面也有豪杰啊。”说着，感叹起来。女人，女人怎么了。自己做生意，见各色人，女人有时比男人还有魄力和手腕。
柏云峥放下书，抿了口还有热气的茶。罗掌柜见他有了动作，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但也不敢再和小伙计说闲话。
柏云峥站起，朝门口走去，罗掌柜上前问道，“老板要出去。”
“嗯。”柏云峥踱步而出。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东家刚看的书收起来放好。”小伙计赶紧上前收拾。
“掌柜的，你说老板刚才听见咱们说话，没生气吧。”小伙计敏感道。
“怕老板生气呀。”并不回答他，罗掌柜问道。
小伙计点点头。
“怕老板生气还不麻利儿干活去。”说着，拿手掌空抽了一下小伙计的脑袋。
小伙计走后，罗老板站在原地，心想，生气？应该没有吧。也没看出不满的意思来，应该没生气。
柏云峥慢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今天除了要跟邹老板碰个面，其他没什么事，他也就没让冯启跟着。
刚罗掌柜议论的话，他都听到耳朵里，觉得议论一个未婚姑娘到底不好，恰好快到约定谈生意的时间，他就站起来打断了。
至于今日的书生，他不是不知道，罗掌柜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讨好，才又重新把那书生请回，并且分文不取，今日又对书生殷勤招待。
只是怕罗掌柜都没想到，那书生会是如此行事。不过常年奔波在外，见过的人不知几凡，这样的小人物他也没放在心上，看过听过也就不在意了。
到了约定的惠丰茶楼，进了二楼雅间，邹老板早已在此等候，一身银白色锦袍，更显得身材臃肿，西瓜般的肚子圆挺着，一脸谄笑。
柏云峥不得不拱手道，“是我来晚了。”邹伯宜一笑，拱手回道，“哪里是云峥兄晚了，是我心急与云峥兄相见，早到罢了。”说着肉包子一样白胖的脸硬生生多挤出几个褶儿，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诚意”。
也不怪这邹老板如此放下身段，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价早就不同以往，如今想把家业重振，好不容易才搭上柏云峥这条线，他心里一直惴惴。怕姿态太低叫人瞧不起，生意反而做不成；姿态高了，又叫人心烦，不想跟他合作。走到今日，脸面早就置之身外，想的就是怎么把生意做成了。
柏云峥听后也不再谦辞什么，坐下与邹老板谈起合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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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管家上前劝道，“公子，走吧，路上还要费不少时辰呢。”
钟离不说话，旁边的两个小厮更是不敢上前劝。少爷弄了这一出，被老爷打了板子，但原来跟着的两个小厮却被发卖了，一时吓得家中其它下人都老实不少。
这回他们两个被夫人选上来伺候少爷，往常是该高兴庆祝的事，现在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就盼着少爷别再做什么惹老爷生气的事，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些。
最后还是钟小公子自己看够了，扭身吸了一口气，扬起马鞭，分奔而去。
如元书铺，修书书生到了说定的日期，前来取要书籍。
正好柏云峥在店内前厅坐着，罗掌柜不仅奉还了书，还让小伙计给他倒杯茶。
受到礼遇，书生得意洋洋，抿了一口茶，一脸欣慰的说道，“要说还是您们如元书店会做生意，要不怎么会成为这城里数一数二的书铺呢。”
罗掌柜在一旁陪着，听了这话，觑了一眼东家，见老板手拿着书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转身接着应付这书生，期望着书生再多说两句好话，特别是他这个掌柜的好话。
书生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希翼，接着说道，“还是你们会做生意，不像西街那间书铺，做出些欺客的举动来，要不然他们怎么生意做不大呢，整个书铺就巴掌大的地方。”
书生说起其它书铺的坏话，罗掌柜本想着听听无妨，但看这书生自家书铺帮他免费补书，他并无感谢之意，这会儿又一脸刻薄得说起别家店铺，罗掌柜也是能识人的，知道这话怕是不能信，再者东家在一旁坐着呢，不见得喜欢这些。他也就没接话。
书生不管这些，接着说道，“你不知道，第一次上你们这儿，你们不是不愿接这活儿吗。”
听他又提起这些，罗掌柜不由有些讪讪。
“我找到他们那，他们接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好好修补呢。谁知，我再去时，竟是动手都没开始，撂在一旁不管，我这才气愤着又把书放在你们这里。幸好，你们行事不同他们一样。”书生说道。
听着书生的话，柏云峥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罗掌柜一直在旁边偷偷注意着，见主子不虞，他也对这书生没甚好感了，便客客气气的把书生送走了。
刚一直也在旁边听着的小伙计，上前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还以为读书人都是知礼明事的呢。”
就连个小伙计都看出这书生行事不地道，可怜书生还一副自己有理都是他人错误的样子。
罗掌柜摇摇头不说话。
见老板只是坐在桌旁看书，没什么表示，他也就没上前打扰。
走到柜台后边，打着算盘，小伙计拿着抹布又过来了，因着柏云峥平时一副温和模样，也没发过什么脾气，小伙计见大老板在店内坐着，也没什么约束。
心中有疑问，他就问道，“掌柜的，刚那书生说西街书铺原本接了他的活儿。这是谁呀，上赶着做赔本买卖，这不也没落着好吗。”
“别瞎说。”抬头见东家只是低头看书，接着说道，“西街啊，西街里愿意亏本做这生意的，恐怕也只有一家。”
小伙计不等掌柜卖官司，伸头问道，“哪一家。”
罗掌柜呵呵一笑，“还有哪一家，就是西街上的意平书铺，刚那秀才不是说地方不大嘛，也能对得上。”
掌柜的解释了，小伙计的好奇心并没有降下来，“掌柜的，你怎么会知道。”语气里一派惊奇。
他不由得又是一笑，他怎么会不清楚，做得是一样的买卖，总会知道些。说起这间书铺，也是有些故事的。
原本书铺的老板是现在的袁掌柜，瞧这关系乱的，原本书铺也不叫这名儿。书铺大小倒是一直如此。当时自己也是书铺的掌柜了，平时进个书，总是能遇见，一回两回的总能说上几句。后来，袁掌柜的遭遇是他从旁人哪里听来的。
这袁掌柜是个父母早丧的，原本父亲在世时，也是供着儿子在私塾读书，想着儿子考取功名。
谁知不幸早逝，袁掌柜也就没再接着读书，但幸好其父留有薄产，就靠着父亲遗留慢慢开了间小书铺，不说大富大贵，过个小日子是没问题的。
谁知后来舅舅找上了门，问题就出在袁掌柜的舅父家。原本小时，家中日子过的不错，孩子又在书院读书，舅父就起了心思，要亲上加亲。
袁掌柜的双亲也没拒绝，但到底是两家相聚时，话面上这样说的，正式的定亲礼仪都还没走。
原本是想着孩子还小，过两年也不着急，两家心里有数也就是了。谁知后来袁家遭了这样的横祸，全家只剩下一青楞头子，舅舅也就不愿意了。袁掌柜也没说什么，本就没正式下过定，一年四节该送节礼都没落过。
后来，袁掌柜日子渐渐过得好了，他家姑娘也没找着人家，正想重提此事，谁知姑娘得了急病就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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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本就到这儿歇了。可过了不到一年，舅父找上门来，说是在赌场欠了银子，家中能赔的都赔了，要是再筹不出钱，就只能把八岁的小儿子卖了。
袁掌柜如何能拒绝，不说父母逝去后，这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了，舅舅又一劲儿拿死去的表妹说事，说芳姐儿可怜，其实一直等着自己，谁知不幸去得早，要不两家早是亲上加亲了。
他不是不知道舅舅是在以亲要挟，但在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袁掌柜终是没抵过亲情来袭，准备把书铺盘了，给舅父还账。幸亏他舅舅没赌得失了理智，不然又岂是他一间小小书铺能抵得了的。
就是那个时候，大概两三年前吧，书铺换了东家，被个外来的小姑娘买了下来，人家也不改做别的生意，照旧开书铺，又聘了袁掌柜做掌柜，管着店里事，这店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改了名字，改卖话本、游记一类的闲书，其他倒和以前一样。
不仅书铺一样，这姑娘的行事也颇有当年袁掌柜卖书铺救舅父的作风，对于穷困书生能赊能帮的也不含糊，当然这在他眼里是坏了规矩的，只是别人愿意这么做，与他倒也不相干。
自己一直做着卖书的买卖，和袁掌柜的交际倒没断过，只是那新盘了书铺的姑娘自己却没见过。
小伙计一直在一旁听着，惊奇道，“那间书铺的老板竟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你这小家伙不识世事，女人里面也有豪杰啊。”说着，感叹起来。女人，女人怎么了。自己做生意，见各色人，女人有时比男人还有魄力和手腕。
柏云峥放下书，抿了口还有热气的茶。罗掌柜见他有了动作，脸上表情看不出什么，但也不敢再和小伙计说闲话。
柏云峥站起，朝门口走去，罗掌柜上前问道，“老板要出去。”
“嗯。”柏云峥踱步而出。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东家刚看的书收起来放好。”小伙计赶紧上前收拾。
“掌柜的，你说老板刚才听见咱们说话，没生气吧。”小伙计敏感道。
“怕老板生气呀。”并不回答他，罗掌柜问道。
小伙计点点头。
“怕老板生气还不麻利儿干活去。”说着，拿手掌空抽了一下小伙计的脑袋。
小伙计走后，罗老板站在原地，心想，生气？应该没有吧。也没看出不满的意思来，应该没生气。
柏云峥慢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今天除了要跟邹老板碰个面，其他没什么事，他也就没让冯启跟着。
刚罗掌柜议论的话，他都听到耳朵里，觉得议论一个未婚姑娘到底不好，恰好快到约定谈生意的时间，他就站起来打断了。
至于今日的书生，他不是不知道，罗掌柜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讨好，才又重新把那书生请回，并且分文不取，今日又对书生殷勤招待。
只是怕罗掌柜都没想到，那书生会是如此行事。不过常年奔波在外，见过的人不知几凡，这样的小人物他也没放在心上，看过听过也就不在意了。
到了约定的惠丰茶楼，进了二楼雅间，邹老板早已在此等候，一身银白色锦袍，更显得身材臃肿，西瓜般的肚子圆挺着，一脸谄笑。
柏云峥不得不拱手道，“是我来晚了。”邹伯宜一笑，拱手回道，“哪里是云峥兄晚了，是我心急与云峥兄相见，早到罢了。”说着肉包子一样白胖的脸硬生生多挤出几个褶儿，好让人一眼看出他的“诚意”。
也不怪这邹老板如此放下身段，今时不同往日。他身价早就不同以往，如今想把家业重振，好不容易才搭上柏云峥这条线，他心里一直惴惴。怕姿态太低叫人瞧不起，生意反而做不成；姿态高了，又叫人心烦，不想跟他合作。走到今日，脸面早就置之身外，想的就是怎么把生意做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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