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_望春心(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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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与这样的目光对视,楼泠拒绝的话反倒说不出来了。

  热情难耐,到底寻了一张还算亮堂的一处坐了下来,少女很快提了一个坛子过来,拔了封口,往面前一放,顿时一股烈香扑鼻而来,比之方才那股似有若无不知强烈了多少,直往鼻子里钻,连喉管都开始跟着微微发烫。

  楼泠被这味道刺激地来了精神:“这是什么酒?”

  少女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叫浮胭酒——自家酿的。”

  楼泠捧了酒碗尝了一口,那酒顺着喉管流进腹中的时候就跟喝了口火似的,味道竟然出奇的不错。

  她的心口原本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又堵又涩,烈酒入腹带来的暖意微乎其微。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楼泠无从察觉出源头,只好归咎于自己是因为沈昙此番所为微微不快了。

  低垂的余光里蓦地出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楼泠低头去看,那一路都在跟着她,到了屋里却不见踪影的黄狗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屈起两条后腿坐在她脚步。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楼泠失笑,心想它倒是不认生。放在左膝上的手显出踌躇不决的样子,试探着去抚摸它头顶的皮毛。

  黄狗的两眼被她揉的微微眯起,楼泠忽而上了瘾,这还不够,又去搔它的下巴,从头到尾这只狗都温顺的蹲在她脚边,偶尔动动两只耳朵。

  她笑了笑,抬头去问柜台前正托着腮发呆的少女:“它跟了你几年?”

  少女托腮的手放下来,板着指头数了数,“它啊——约摸有……六七年了吧。我十二岁的时候跟着阿婆过来找房子,它就躺在路边,好像是被人打了,断了一条腿。”说到这里,她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看见阿欢时的场景,无人问津的它孤独的躺在路边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少女叹了口气,紧接着,眼中便泛起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只是有些牵强。

  楼泠目光锁住了她,觉得她此刻的神色更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然后,”少女接着道,“岫……我姐姐说,这小狗无家可归,瞧着可怜,又说既然碰上了我们,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因此想把它带回家收养,这才跟着我和阿婆生活了好多年。”

  楼泠顿了一下:“你还有姐姐?”

  少女点了点头,抬起两手覆在脸上,沉默片刻,吸了吸鼻子:“她已经不在了。”

  楼泠一愣,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哽咽,一颗心顿时拧成了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本能的想开口安慰,话到嘴边,却化成了雾气一样烟消云散了。

  她自从四年前在十三庭醒来,整个人都如白纸一张,不知姓名亦不知自己家住何方,无根浮萍一样在十三庭扎了根,更别说什么亲人。

  没有亲人,自然体会不到失去至亲是怎样一种感受。

  少女想起了伤心事,掌心里传来的微弱抽泣声联动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是悲伤的,她似乎忘了店里还有人在,根本无心顾暇这副样子会不会破坏客人的兴致。楼泠则是一边自责一边默默想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为宜。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拿袖子擦了擦眼睛,一抬头就看见楼泠在盯着外头出神,面前的酒碗已经空了。

  她忽然出声:“姑娘,这酒合你的胃口么?”

  楼泠本能的回头,回过神来后赶紧道:“合!又醇又辣!我……很喜欢。”少女刚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睛弯了弯:“我姐姐也很喜欢。”

  说来说去还是借着她在缅怀故人,气氛里还存着压抑的余韵,楼泠无意得知旁人的私事,越坐越觉得自己不便久待,晦气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尴尬难耐,坐到后来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可真要在这个时候让她拔腿就走似乎也并不妥当,失了言语接不上话,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以示她的话自己听见了。

  心里却在想着:“我今儿到底犯了什么冲,这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觉得尴尬,放在两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把衣服当做面团揉搓了一番,无处安放的目光几番游移后落在了窗外,正好从对面一户人家半掩半开的门缝里窥见一对女童,瞧着不过垂髫之年,两张面庞稚嫩地能掐出水来,放在一起有七八分相似,同样水灵的眉目,竟是一对双生姐妹。

  巷子不算宽,因此两面的房屋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太远,又是对门,那边的场景被她没什么阻碍地瞧了个清清楚楚,楼泠的目光一瞬间找到了支撑点,落在了那对姐妹身上。

  这酒馆背阴,对面自然是向阳的。满院子都被拢在大片大片的日光里,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那种被阳光笼罩的感觉是怎样一种温暖。但凡在这巷子里安家落户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寻常的农户,从楼泠的角度看,院子也算宽敞。

  楼泠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对小姐妹蹲着身子用泥巴玩儿女娲造人。

  右边那个女娃几次都没成功,眼睁睁的看着小人儿在自己手里不是掉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儿,要么就是脖颈捏的太细支撑不住,头颅艰难的挣扎了一会,最后终于坚持不住要寻根问祖了,啪地重新摔回了泥土里。

  女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瞧向了另一个人,扁着嘴都快哭了。

  左侧的女童二话没说,三五下捏好了一个,又细细固定了肢节,递给她之后见原本泪眼汪汪的人儿破涕为笑,似乎还想抬手摸摸对方的头,想到自己手上还沾着泥巴,只好作罢了。

  这女童稚气未脱,神情与动作都堪称温柔。

  这么一看,孰长孰幼立见分晓。

  楼泠心中没由来的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自己的家人会是什么样子。如果她也有姐妹,那她的角色会是温和懂事的姐姐,还是天真爱哭的妹妹?

  一念既过,本欲一笑置之,却仍是被触动到了心弦。十三庭的众多兄弟姐妹固然对她关照有加,或许是隔了一层血缘,到底不足以成为真正的亲人。在十三庭受着独特的照顾和爱护的楼泠头一次感到了无人可依的孤独。想到后来就不敢再想,越是深想,这种孤独感反而越加强烈。

  她头一次产生“想回家了”的冲动。

  不是回十三庭,而是回她自己的家。

  她总觉得自己的家肯定也有这么一个人,在日日翘首以盼着她能回去,或许是她的爹娘,或许是她的兄弟姐妹。

  可这个家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于是这个念头就像擂鼓一样咚咚震响了两声,就又唉声叹气地消湮了下去。

  沈昙还没回来。

  少女低着头抚摸黄狗的脊背,没再说话。

  安静的让楼泠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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