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大地大,处处可趴_不平静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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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天大地大,处处可趴

  不面对过去,人就无法成长。

  成长,究竟是接受过去的自己,还是否定过去的自己?

  否定自己的过去,意味着如今秉持的理念崩塌,承认错误。

  接受自己的过去,意味着正视自己的狼狈失败,承认弱小。

  雪之下雪乃带着点点黑眼圈,肩上挂着临时买的包,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彷徨。

  昨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沉重。

  被姐姐打空血条,下意识逃跑,那种事情算不上什么。

  在床上裹着被子滚几圈,将某人的名字在牙缝里狠狠咬几遍,那点好想死的情绪自然而然随时间淡化,无关紧要。

  嗯,无关紧要。

  更想死的是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比企谷由于车祸的原因讨厌由比滨?为什么会想出自己来背锅解决问题的思路?

  不,从一个正常的角度出发,自己想法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利益受到损失的人,会下意识归咎于其他人。

  比企谷被撞出心理阴影,将之归咎于由比滨,这个逻辑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自己主动揽责,让比企谷归咎自己,于是恢复和由比滨的关系……这个逻辑也没有错误吧?

  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只是一场误会。

  比企谷并没有讨厌由比滨,由比滨误以为被讨厌而不敢询问,自己又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误会。

  谁也没有错,谁也不需要责怪,事情到此为止,并且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只是从结果回望过程,却会让人想死,让人反思自己究竟在琢磨什么玩意儿,恨不得敲开那时候自己的脑子,看看里面的程序是怎么运转的。

  “哈……”

  雪之下雪乃呼了口气,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她昨天逃掉社团活动后,无所事事的下午,买了红茶和茶具,此时就放在自己的书包中,给自己的三个……不!两个……不,一个半朋友准备的。

  想想之前参观的那些文学类社团,都配备了茶点,身为部长,给部员准备点红茶是正当职责。

  一个半朋友是谁?

  由比滨是一个,比企谷是半个。

  白影?哼,早晚跨过去的垫脚石。

  来到昨天的拐角处,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止步,探头瞄了眼校门口,同往常一样。

  前方道路通畅,没有白影因子。

  ……我在干什么呢?

  雪之下雪乃状若无事地走进学校。

  今天提前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学校,刚好去活动教室把昨天落下的书包拿上,里面还放着文具和今天一些课程的教材,由比滨询问的时候让她不用帮忙带走,无需劳烦朋友。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昨天明明已经做好姐姐继续跑回自己住的地方,趁机大肆捉弄嘲笑自己的心理准备,所以整个下午都在外面闲逛,调整好心态才回公寓……结果姐姐压根没骚扰自己。

  莫非是姐姐预判了我的预判?

  头疼。

  雪之下雪乃感觉自己可能不太擅长揣摩人心——亦或者想要揣摩的人都太奇怪了点?

  引以为戒。

  清晨有些散漫地放飞思绪间,雪之下雪乃来到活动教室前,掏出钥匙开锁,拉开教室门。

  明明没过多久,活动教室却有种安心的熟悉感。

  横在中间的会客桌,是由比滨想到,拉着比企谷搬回来的。

  会客桌对着墙的一侧,是比企谷的位置。

  里侧靠内的地方,是白影的席位,总是会传来啪嗒啪嗒的键盘声——偶尔键盘声会突兀地变得集中,又突兀的消失一空,大抵是某人陷入卡文的狂躁期。

  里侧靠外的地方是由比滨,喜欢玩着手机浏览各种新鲜奇怪的新闻,经常主动拉出话题,然后混在打开的话题里吐槽,活跃气氛。

  对着窗的一边则是自己的位置,那里光线充足,偶尔还会有微风吹过,很适合读书,昨天落下的书包就在椅子上。

  另外还有会客桌后面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面摆着地铺和被褥,白影规规矩矩盖着灰色的被子,享受着婴儿般的睡眠,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校服外套。

  雪之下雪乃带着浮现出的些许轻柔微笑,缓缓退出门口。

  抬头看了一眼。

  侍奉部。

  援助部。

  然后走进门口,看了眼。

  白影:(¦3[▓▓]。

  宇宙大爆炸……

  宇宙热寂。

  雪之下雪乃超速重连。

  啊——说起来之前做了个奇怪的梦,这次大概又是在做梦吧?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疼。

  “……”

  是行为艺术?不对,白菌的行为艺术应该是吵闹,喧嚣,伴随着死亡和哀嚎的一种大面积灾难。

  是在埋伏自己?也不对,社团活动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开始,在那之前自己怎么会跑到活动教室……因为书包?!

  雪之下雪乃遥遥看向那只椅子上的书包,有些动摇。

  但是这又能怎么埋伏?就是取自己的书包而已,有需要害怕的地方吗?

  “嘶……呼……”

  雪乃啊雪乃,你在怕什么?若是畏惧对手,还怎么击败对手?

  雪之下雪乃冷静下来,走进活动教室里拿起包,准备快速离开现场……走到门口,并没有什么‘surprise!雪之下!’之类的事情发生。

  这人真就跑到活动教室睡觉来了?!

  雪之下雪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无处安放的问号,抱着手走过去,略微拉高声音喊道:“白菌——再过四十五分钟就要上课……”

  白影安详道:“我知道。”

  雪之下雪乃差点被吓得蹦出两米开外,她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白菌还有装睡吓人的爱好?或许可以考虑去扮演电视剧里一闪而过的尸体。”

  “装睡?哼哼,你不懂吧?”白影依旧闭着眼睛,声音飘忽轻柔,“人如果不需要睡眠,人生就能多出三分之一的长度,但是苍白的人生再怎么长,又有什么用呢?零无论变成多少倍都会是零,若是负数,更是会成倍变成更大的负数。”

  雪之下雪乃随口道:“不睡觉的人生只会快速归零吧?”

  白影安详道:“睡眠是神圣的,是宝贵的,是无可替代的,祂延续着生命的线,也延续着灵魂的线。在一片无知无觉的迷蒙之中,洗涤烦恼、忧愁和惆怅,让那些苦难暂时押后,让人在无我之境中喘息,等待睁开眼,能够更灿烂地燃烧。”

  “赞美睡眠,我的生命补给站。”

  雪之下雪乃沉默了一秒,开口道:“所以,你是在赖床?”

  白影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雪之下雪乃:“寡人倦了,退下吧。”

  因为在‘补给’的缘故,似乎攻击性一般?

  雪之下雪乃决定试探一下,说道:“白君莫非是没找到合适的租屋,拆迁的进度又加快,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宿,所以跑到活动教室里打地铺?”

  白影发出似睡非睡的回答:“嗯……”

  不对劲,太老实了。

  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所以,为什么跑到活动教室睡觉?”

  “天地之大,处处是家,何处容不下一个睡觉的人?我可以去操场睡觉。”

  “请不要做出恐吓保安的举动。”

  雪之下雪乃翻了个白眼,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些现实的困难问题——家人、存款、租屋什么时候找到……她摸不清究竟是白影没那么多钱,所以并没有找个旅馆住下来,还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很cool’就跑到活动教室打地铺。

  “勇者呢?”

  “什么?”雪之下雪乃应了声,反应过来,“都说了别叫我勇者。”

  “哈呜~勇者畏惧了吗?”

  白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不理解别人,就别谈改变别人——畏惧了吗?想要改变世界的勇者。”

  雪之下雪乃稍微沉默,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理解别人。”

  别的不谈,比企谷那个‘独行侠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的风格,白影是怎么看出他的想法,看出他其实并不在意车祸,也并没有因此真的讨厌由比滨?

  “多看,多想……对你来说,要加个多问的步骤吧。”

  白影语气缥缈地说道:“当脑子开始钻牛角尖,就永远寻不到正轨,只能朝着丢人一路狂奔——你有丢人的勇气,为什么没有质问的勇气呢?比企谷很诚实,你当面直接问,他会直接爆出真心想法,你和由比滨都不敢问,丢人也很正常。”

  我纠正攻击性一般的评价。

  雪之下雪乃没好气道:“什么叫丢人,你——”

  白影:“好的,那换成自怨自艾。”

  雪之下雪乃:“……”

  “勇者,你想孤身一人吗?”

  “……你在说什么怪话?”

  “对你来说,关系越近,越是踌躇,越是不敢持正而言——如果孤身一人,我相信你可以勇敢指出任何不对的地方,直接和任何人面对面。”

  白影懒散地吟道:“将风雪合拢,铸就冰峰,理想结成寒冷的梦,背负孤寂的沉重,召来复生的霜龙,冰面里倒映出自己完美的面容,从中抽出名为霜之哀伤的魔剑,以它捅穿老父亲的心胸……”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戏剧?暗喻父系社会的杀父夺权吗?”雪之下雪乃抱着手,语气不善,“听起来缺乏故事性,大概会被毙掉呢。”

  “看来你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

  “确实……”

  “估计和自己的母亲不怎么合拍?”

  “……”

  “孤身一人是魔王的道路,但与勇者的旋律不合。”

  白影撑起身体,同赖床搏斗中起身。

  “要想追求正确,就别这么胆小——有些东西,就是要挣扎、质问、穷根究底、呕心沥血才能获得,过程绝非美好,只是追求之物,如此璀璨不朽,让人宁愿狼狈不堪,也要握在手中。”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然后才发现白影好好穿着除了外套的所有衣服。

  “勇者哟,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莫非以为我有穿上睡衣,要在睡前做一套软体操,然后喝上一杯牛奶,才会安心入眠吗?真是太矫情了!魔王从来都是外套一脱,直接盖被!”

  白影伸手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随口科普道:“在我们哪儿,这叫豁身滚,而我已将其练至大成!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雪之下雪乃:“……”

  这家伙还是赖床更会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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