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除夕
年三十那天，从下午开始，杨家就一派热闹。中午刚过，冯文慧、冯大成，还有冯大成姥爷都一块儿来了。这四面八方拼凑起来的一屋子人，有老有小还有猫，看起来和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没什么两样。
冯文慧拎着一个大兜，里面不仅装了些腊味年货，还有几幅春联，几串彩灯和一沓灯笼。在她的张罗下，给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贴上了吉祥如意的春联，灯笼挂上阳台和窗台，彩灯挂在客厅和饭厅。
大家商量着年夜饭怎么弄，封季萌听着好麻烦，就说他请大家去外面吃，杨繁觉得可以，省事儿。但冯文慧坚持要在自家吃才有年味儿，但又对自己手艺不怎么自信。
杨繁心情实在不错，自告奋勇做今晚的主厨，让冯文慧给他打下手。
商量定了，冯文慧就在家打扫卫生，收拾材料，杨繁带封季萌去超市采购。
超市里本身人满为患，再加上超市促销，年货折扣可观，上一批货，人们一哄而上，抢货场面惨烈。杨繁给封季萌划分好了责任区，他负责要买的水产，封季萌负责肉类。
“你抢到啥今晚就吃啥，全靠你了。”
封季萌原本讨厌这种场合，此时却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坚定地对杨繁一点头。
杨繁一手把住封季萌的肩膀，在他耳边指点着马上要上货的篮子：“看到没有，那条又肥又大的羊腿，上货你就冲。”
“嗯。”
促销员的喇叭像是战斗的号角，一声令下，封季萌在“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的助威乐声中，仗着自己身高手长和上千个俯卧撑练出来的力气，扒开一堆大爷大妈，干净的小白手准确抓住杨繁指定的肥羊腿，一把扯了出来，好像还遇到点阻力，也许那只腿也被别人抓住了，也许还有人在骂他，但是他耳朵里只有“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他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杨繁身边，杨繁高兴地弹了弹他的脑门：“干得不错。”
“再去买个肘子。”
“肘子是哪块？”
杨繁指着猪肉区：“你去跟那边的人说，要最大那个肘子，他会给你。”
在杨繁的指点下，封季萌去买了一只肘子，抢了一只炖汤的老母鸡，和一整块肋排。两个各拎两大包从超市里出来，放到后备箱里，封季萌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超市太热，还是抢肉抢得太激动。
“好累啊。”他甩了甩手。
“好玩吗？”
“不好玩。”
“我明明看你抢得很开心。”
封季萌马上把脸沉下来，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幼稚，埋头找起了安全带。
“别动。”
“手举起来，你这一双手都是油，别糊我车上了。”
“没有油……”封季萌想说他刚刚去卫生间洗了，又拿消毒纸巾擦了，他的手很干净。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杨繁正伏在他身子前面，从车门那边拉安全带。
杨繁贴得很近，埋在他胸前，只要他举起的双手合上，就能抱住他的肩。封季萌咽了口唾沫，偷亲是杨繁不知道，他还没有胆子大到敢明目张胆地抱他，只在杨繁起身的时候，低了低头，让他发茬蹭过自己下巴，抹了定型啫喱的头发细铁丝一样，硬邦邦的。
整个下午杨繁和冯文慧都在厨房，那个地方时而有不同类型的香味儿飘出来。姥姥起床后呆坐在客厅，冯家姥爷在客厅看电视，顺便和老太太聊天，尽管老太太并不回应他。封季萌被勒令回房间写作业，没多会儿，他的门被推开，冯大成进来了。
冯大成绕到了书桌这边，因为面部神经的问题，他的嘴巴有些歪，又总是一张一合。
封季萌看他在看自己书本，就问他：“能看懂吗？”
冯大成嘴巴开合几下，才说：“看，看不懂。”说完又傻笑了两声。
“你读过书吗？”
“读，读过，嘿，嘿嘿。”
封季萌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想看我写作业？”
“呃……呃。”
“那你坐窗台上看。”封季萌把飘窗上的书包和散乱的书本衣服挪开，让冯大成坐。
冯大成果然坐下了。
封季萌有点好奇，又问：“你多大了啊？”
冯大成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二，二十。”
封季萌看他有几根又红又肿的手指，他知道那是冻疮，上面油亮亮的，该是他妈妈给他涂的药。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冯大成又比划：“两，两千……嘿，嘿嘿，有时，时，三千。”
封季萌放下笔，直盯着冯大成：“你挺能干。”
“嘿，嘿嘿嘿……”
是挺能干，封季萌想，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人家至少可以自食其力。
晚上一大桌菜，红烧的羊肉清炖的鸡，糖醋排骨清蒸鱼，热菜凉菜，荤菜素菜，花红柳绿的一大桌，盘子叠盘子，杯子碰杯子，桌子搁不下，足足叠了两层。
杨繁拿了瓶五粮液，这是他和冯老头喝的，其他人可乐果汁王老吉，爱喝什么拿什么。
美酒佳肴上桌后，大家都围上了桌，把姥姥坐的单个沙发也垫高了搬过来。各种颜色的液体盛在不同形状的杯子里，聚在饭桌中间，大家说着“新年快乐”。
“来，动筷子，尝下我的手艺。”
觥筹交错，冯文慧啧啧称赞：“小杨这手艺不错嘛，开餐馆都够了。”
“那以后开餐馆也请冯姐来帮忙。”
“来，杨繁，我敬你一个。”冯老头好酒，两杯酒下肚，一张油脸就像是灯泡被点亮了，又红又亮。
“冯叔，要不得哈，您是长辈，您怎么能敬我。”
“要得要得，你不晓得我好感谢你……”
杨繁打住冯老头的：“冯叔，这么说就见外了，冯姐也给我帮了大忙。”杨繁转头看冯文慧，她正夹了清蒸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喂给老太太，“冯姐，我要敬你才对。”
杨繁敬她，冯文慧自告奋勇地倒了口白酒，一口喝了，难得开怀地笑出了声音，也难得放松地感叹：“小杨饭做得真好吃啊，谁要是做了你老婆才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封季萌原本在和糖醋排骨较劲，四五厘米的小方块，焦得焦酥，裹着白芝麻，酸酸甜甜特别香。这盘离他近，又是喜欢的味道，他一口一块，很快碗边堆起了一堆骨头。但是听到“杨繁老婆”几个字他顿时竖起了耳朵，同时抬起头看坐在他正对面的杨繁。
“小杨啊，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姐看合适的给你介绍介绍。”
封季萌心在打鼓，只见杨繁抬起头，目光在饭桌上一扫。但封季萌感觉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杨繁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但也马上移开了，对冯文慧笑笑：“我现在哪有时间处对象。”
“总要处嘛。”冯文慧知道杨繁指的是姥姥的情况，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匆忙打住了。
封季萌还盯着杨繁，杨繁没有再看他，所以封季萌并不肯定刚刚是否是错觉，杨繁只是一视同仁地扫了大家一眼，还是就在冯文慧问喜欢啥样的姑娘的时候，看了他。
看了他吗？
看了吧。
看了吗？
联想到这两天的和平相处，封季萌也有点怀疑其实杨繁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吗？
喜欢吧。
喜欢吗？
一个鸡腿横插进封季萌碗里。
“吃个饭都能心不在焉，快吃。”杨繁说着，又把另一个腿给了大成，“大成多吃点，今年你辛苦了，明年也要多挣钱。”
“谢，谢谢，杨哥……嘿，嘿嘿嘿……”
一桌人吵吵闹闹，和着春晚的背景音，吃了一顿丰盛又有温度的年夜饭。到九点多，冯文慧帮忙收拾了桌子，才和冯大成一起把已经醉得走路不稳的冯老头扶了回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杨繁坐在沙发上，左边姥姥靠着他，右边坐在封季萌，三人一起看春晚。冯文慧打开了她拿来的彩灯，屋里明亮，又五光十色闪着彩灯，还挺有氛围。
杨繁也有些醉，封季萌坐在他旁边，隔着点距离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但杨繁没有在意封季萌，喝高了的他，揽着姥姥的肩膀，斜在沙发上，脑袋靠着垫子，也靠着老太太的肩膀，亲亲热热和她说话。
“在说相声那个胖子，还记得不，你偏说人家叫郭德光……”
“来了来了，‘我想死你们啦’，你说人家是马脸……”
“李谷一，你还记得你最喜欢她不，我小时候还听你唱她的歌……”
电视里和姥姥年纪相当的老歌唱家，精神矍铄，一开口就是一把嘹亮的嗓子。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突然，姥姥动了动，嘴巴张合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接着她举起手，手腕随着乐声舞动比划。
杨繁瞬间直起了身，愣了愣，很快发现姥姥想站起来，他便扶着姥姥站起来。
老太太嘴唇开合，并非每次能发出声音，但从发出的声音可以知道她在唱歌，她手脚动得缓慢，但那些舒缓的动作也能看出来她在跳舞。
这首她的时代的歌曲，不知道又在她的心中唤醒了什么时候的记忆。
杨繁看到了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已经浑浊的眼睛包含着某种向往憧憬的情绪，干瘦苍白的脸膛透着红，一副小女儿懵懂而娇羞的神采，在她仅剩的那点记忆里，跳着她自己的舞蹈。
杨繁鼻子一酸，仰头捏住两个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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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文慧拎着一个大兜，里面不仅装了些腊味年货，还有几幅春联，几串彩灯和一沓灯笼。在她的张罗下，给每个房间的门口都贴上了吉祥如意的春联，灯笼挂上阳台和窗台，彩灯挂在客厅和饭厅。
大家商量着年夜饭怎么弄，封季萌听着好麻烦，就说他请大家去外面吃，杨繁觉得可以，省事儿。但冯文慧坚持要在自家吃才有年味儿，但又对自己手艺不怎么自信。
杨繁心情实在不错，自告奋勇做今晚的主厨，让冯文慧给他打下手。
商量定了，冯文慧就在家打扫卫生，收拾材料，杨繁带封季萌去超市采购。
超市里本身人满为患，再加上超市促销，年货折扣可观，上一批货，人们一哄而上，抢货场面惨烈。杨繁给封季萌划分好了责任区，他负责要买的水产，封季萌负责肉类。
“你抢到啥今晚就吃啥，全靠你了。”
封季萌原本讨厌这种场合，此时却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坚定地对杨繁一点头。
杨繁一手把住封季萌的肩膀，在他耳边指点着马上要上货的篮子：“看到没有，那条又肥又大的羊腿，上货你就冲。”
“嗯。”
促销员的喇叭像是战斗的号角，一声令下，封季萌在“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的助威乐声中，仗着自己身高手长和上千个俯卧撑练出来的力气，扒开一堆大爷大妈，干净的小白手准确抓住杨繁指定的肥羊腿，一把扯了出来，好像还遇到点阻力，也许那只腿也被别人抓住了，也许还有人在骂他，但是他耳朵里只有“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他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杨繁身边，杨繁高兴地弹了弹他的脑门：“干得不错。”
“再去买个肘子。”
“肘子是哪块？”
杨繁指着猪肉区：“你去跟那边的人说，要最大那个肘子，他会给你。”
在杨繁的指点下，封季萌去买了一只肘子，抢了一只炖汤的老母鸡，和一整块肋排。两个各拎两大包从超市里出来，放到后备箱里，封季萌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超市太热，还是抢肉抢得太激动。
“好累啊。”他甩了甩手。
“好玩吗？”
“不好玩。”
“我明明看你抢得很开心。”
封季萌马上把脸沉下来，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幼稚，埋头找起了安全带。
“别动。”
“手举起来，你这一双手都是油，别糊我车上了。”
“没有油……”封季萌想说他刚刚去卫生间洗了，又拿消毒纸巾擦了，他的手很干净。但他没有说出来，因为杨繁正伏在他身子前面，从车门那边拉安全带。
杨繁贴得很近，埋在他胸前，只要他举起的双手合上，就能抱住他的肩。封季萌咽了口唾沫，偷亲是杨繁不知道，他还没有胆子大到敢明目张胆地抱他，只在杨繁起身的时候，低了低头，让他发茬蹭过自己下巴，抹了定型啫喱的头发细铁丝一样，硬邦邦的。
整个下午杨繁和冯文慧都在厨房，那个地方时而有不同类型的香味儿飘出来。姥姥起床后呆坐在客厅，冯家姥爷在客厅看电视，顺便和老太太聊天，尽管老太太并不回应他。封季萌被勒令回房间写作业，没多会儿，他的门被推开，冯大成进来了。
冯大成绕到了书桌这边，因为面部神经的问题，他的嘴巴有些歪，又总是一张一合。
封季萌看他在看自己书本，就问他：“能看懂吗？”
冯大成嘴巴开合几下，才说：“看，看不懂。”说完又傻笑了两声。
“你读过书吗？”
“读，读过，嘿，嘿嘿。”
封季萌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想看我写作业？”
“呃……呃。”
“那你坐窗台上看。”封季萌把飘窗上的书包和散乱的书本衣服挪开，让冯大成坐。
冯大成果然坐下了。
封季萌有点好奇，又问：“你多大了啊？”
冯大成伸出手指比划了几下：“二，二十。”
封季萌看他有几根又红又肿的手指，他知道那是冻疮，上面油亮亮的，该是他妈妈给他涂的药。
“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冯大成又比划：“两，两千……嘿，嘿嘿，有时，时，三千。”
封季萌放下笔，直盯着冯大成：“你挺能干。”
“嘿，嘿嘿嘿……”
是挺能干，封季萌想，也就比自己大两三岁，人家至少可以自食其力。
晚上一大桌菜，红烧的羊肉清炖的鸡，糖醋排骨清蒸鱼，热菜凉菜，荤菜素菜，花红柳绿的一大桌，盘子叠盘子，杯子碰杯子，桌子搁不下，足足叠了两层。
杨繁拿了瓶五粮液，这是他和冯老头喝的，其他人可乐果汁王老吉，爱喝什么拿什么。
美酒佳肴上桌后，大家都围上了桌，把姥姥坐的单个沙发也垫高了搬过来。各种颜色的液体盛在不同形状的杯子里，聚在饭桌中间，大家说着“新年快乐”。
“来，动筷子，尝下我的手艺。”
觥筹交错，冯文慧啧啧称赞：“小杨这手艺不错嘛，开餐馆都够了。”
“那以后开餐馆也请冯姐来帮忙。”
“来，杨繁，我敬你一个。”冯老头好酒，两杯酒下肚，一张油脸就像是灯泡被点亮了，又红又亮。
“冯叔，要不得哈，您是长辈，您怎么能敬我。”
“要得要得，你不晓得我好感谢你……”
杨繁打住冯老头的：“冯叔，这么说就见外了，冯姐也给我帮了大忙。”杨繁转头看冯文慧，她正夹了清蒸鱼肚子上没刺的肉喂给老太太，“冯姐，我要敬你才对。”
杨繁敬她，冯文慧自告奋勇地倒了口白酒，一口喝了，难得开怀地笑出了声音，也难得放松地感叹：“小杨饭做得真好吃啊，谁要是做了你老婆才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分。”
封季萌原本在和糖醋排骨较劲，四五厘米的小方块，焦得焦酥，裹着白芝麻，酸酸甜甜特别香。这盘离他近，又是喜欢的味道，他一口一块，很快碗边堆起了一堆骨头。但是听到“杨繁老婆”几个字他顿时竖起了耳朵，同时抬起头看坐在他正对面的杨繁。
“小杨啊，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姐看合适的给你介绍介绍。”
封季萌心在打鼓，只见杨繁抬起头，目光在饭桌上一扫。但封季萌感觉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杨繁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但也马上移开了，对冯文慧笑笑：“我现在哪有时间处对象。”
“总要处嘛。”冯文慧知道杨繁指的是姥姥的情况，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匆忙打住了。
封季萌还盯着杨繁，杨繁没有再看他，所以封季萌并不肯定刚刚是否是错觉，杨繁只是一视同仁地扫了大家一眼，还是就在冯文慧问喜欢啥样的姑娘的时候，看了他。
看了他吗？
看了吧。
看了吗？
联想到这两天的和平相处，封季萌也有点怀疑其实杨繁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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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吗？
一个鸡腿横插进封季萌碗里。
“吃个饭都能心不在焉，快吃。”杨繁说着，又把另一个腿给了大成，“大成多吃点，今年你辛苦了，明年也要多挣钱。”
“谢，谢谢，杨哥……嘿，嘿嘿嘿……”
一桌人吵吵闹闹，和着春晚的背景音，吃了一顿丰盛又有温度的年夜饭。到九点多，冯文慧帮忙收拾了桌子，才和冯大成一起把已经醉得走路不稳的冯老头扶了回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杨繁坐在沙发上，左边姥姥靠着他，右边坐在封季萌，三人一起看春晚。冯文慧打开了她拿来的彩灯，屋里明亮，又五光十色闪着彩灯，还挺有氛围。
杨繁也有些醉，封季萌坐在他旁边，隔着点距离也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但杨繁没有在意封季萌，喝高了的他，揽着姥姥的肩膀，斜在沙发上，脑袋靠着垫子，也靠着老太太的肩膀，亲亲热热和她说话。
“在说相声那个胖子，还记得不，你偏说人家叫郭德光……”
“来了来了，‘我想死你们啦’，你说人家是马脸……”
“李谷一，你还记得你最喜欢她不，我小时候还听你唱她的歌……”
电视里和姥姥年纪相当的老歌唱家，精神矍铄，一开口就是一把嘹亮的嗓子。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突然，姥姥动了动，嘴巴张合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接着她举起手，手腕随着乐声舞动比划。
杨繁瞬间直起了身，愣了愣，很快发现姥姥想站起来，他便扶着姥姥站起来。
老太太嘴唇开合，并非每次能发出声音，但从发出的声音可以知道她在唱歌，她手脚动得缓慢，但那些舒缓的动作也能看出来她在跳舞。
这首她的时代的歌曲，不知道又在她的心中唤醒了什么时候的记忆。
杨繁看到了老太太脸上的神情，已经浑浊的眼睛包含着某种向往憧憬的情绪，干瘦苍白的脸膛透着红，一副小女儿懵懂而娇羞的神采，在她仅剩的那点记忆里，跳着她自己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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