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晚安
前几天封季萌接到了封昌雄的电话。
电话第一句就问：“你期末考了几分啊？”
“两百多。”封季萌淡淡说道，既不骄傲，也不愧疚，完全宠辱不惊。
封昌雄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按理说比起以前的几十分，现在他应该很满意才对，但对两百多分，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干脆不说这了。
“我听说你在补课。”
“嗯。”
“补得怎么样？”
封季萌听得出来他爸的语气很缓和，这代表他心情还不错。不过封昌雄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趁心情不错的时候，然后让封季萌找点不痛快，而封季萌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不怎么样。”
“你……行行，总之知道学习就好，好生补习，等你成绩好点我们再说。”封昌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完了，才又说，“春节你爷要过来过年，你跟他一块儿来吧，我让人来接你们。”
“我就在洪城。”
“洪城有什么好玩的，你过来，”封昌雄可能在家里，他压低了点声音，“你阿姨不在，她春节回娘家，我们爷仨清清静静过个年。”
“我要补习，没时间。”封季萌一点面子不给，再次无情拒绝。
“我知道你补习，大年初一总不补吧，到你补习的时间我让人送你回来。”封昌雄说着说着有点生气了。
但封季萌从来不为他爸的火有所动。
“大年初一我要休息。”
“我睡觉了，挂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封季萌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他爸联系他稍微频繁了一点。他不知道是他妈跟他爸说了他在补习，这事儿取悦了他爸，还是那天他妈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打听到了那边二胎也是女儿。还说前段时间他爸做了个手术是老天开了眼，正好让那小贱人不能再怀他爸的种了。何香兰坐实了封季萌是封家唯一的根儿，所以他爸总有一天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何香兰一高兴，早早就筹谋着回老家过年。她年年春节都要回趟临省的农村老家，提前一个月就给老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准备礼物，给一家老小准备红包。每年司机都要开家里的SUV送她回去，带回去的东西装满整个后备厢和后座。
封季萌跟她回去过一次，之前一直以为何香兰跟娘家特别亲，后来发现那不过是她炫耀的方式之一。她送贵重的礼物给她那些农村亲戚，又一丁点看不起他们，她把她的国际名牌穿到一帮连山寨都是山寨几百块牌子的人中间，活生生地表演着“鹤立鸡群”。但看在封季萌眼里，他妈妈和她的娘家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并不在意他母亲的肤浅，只是那种场合他不喜欢，所以春节不会和他妈妈回老家。
大多数时候是他在他爷家过几天。年三十或初一，他爸会回来，他妈妈也会赶在这天回来一趟，看起来还是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而且有他爷爷坐镇，这顿饭至少不会吵起来。偶尔他爸走不开，就会把他爷接走，这时候封季萌就一个人随便过一下，其实跟家人都在也没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顿饭是在楼下餐厅吃还是楼上卧室吃而已。
但今年，他有了特别想过年的地方。其实这跟是不是春节关系不大，他只有这么几天假期，当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等他说明自家春节期间各自的安排后，就看着杨繁，带着点期望的神色。
杨繁貌似有点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封季萌抿着嘴唇，幽幽说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反正我也经常一个人过年。”
杨繁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跟谁装可怜呢。”
封季萌一副不太所谓的模样：“没有装可怜啊，我都习惯了。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我妈不在，至少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
杨繁皱了皱眉：“你来吧。”又像是再次说服自己，“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
杨繁以为封季萌说的过年就只是大年三十那晚的跨年夜，人人团圆，阖家欢乐的日子，他也找个热闹的地方呆一呆，怎么也没想到他二十八晚上就来了。
大晚上的，快十二点了，封季萌怕姥姥睡着了吵醒他，他站在房子门口给杨繁打电话。
杨繁那时候已经睡着了，被一通电话振醒，然后听到封季萌在电话那头压着声音说：“我来了。”
他睡得迷茫，问：“你来啥了？”
“我来你家过年呀，我就在门口，你给我开下门。”
杨繁一头黑线打开门，封季萌一身寒气站在门外，捏着电话冲他笑，背后还背了个挺大一个包。
杨繁眉毛皱得死紧，盯着封季萌上下打量，最后气恼地压低声音：“我没记错今天才腊月二十八。”
封季萌抬脚就往屋里走，先把背上一个胀鼓鼓的包放地上，再从鞋柜里拿拖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跟回自个家一样，说起话来也很有底气：“嗯，我提前来了。”
杨繁额角的筋突突跳，他以前不相信封季萌这小孩脸皮厚。怎么会呢，一个挺内向害羞还挺容易脸红少年，脸皮应该比纸还薄才对啊。后来封季萌缠着他，他仍然没接受这个现实，只当是年少轻狂一腔热血淹没了面子。不过现在他有点信了，这小崽子不仅脸皮厚，还很会蹬鼻子上脸。
“包里装的啥？”
“换洗衣服和作业。”
“……”不仅蹬鼻子上脸，简直理直气壮，“你这是要长住的意思？”
封季萌有点不好意思，耳郭红红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住到开学。”
“我介意。”杨繁瞌睡全没了，脸沉了沉，“过完年就给我滚。”
“哦，好的。”封季萌看起来倒是完全不介意。
“你今晚别洗澡了，姥姥已经睡了，小声点。”
“我知道，我在家洗好了。”
杨繁哼笑了一声，完全是给气笑的。
“你倒是准备得挺充分啊。”他顺手拎起封季萌的包。
封季萌跟着杨繁去他以前住过的房间，房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杨繁把他的包放到了飘窗上，回自己房间给他抱被子。
边装被子边问他：“你晚上吃饭没？没吃我给你煮个面条。”
补完课迫不及待来了这儿，其实还没来得及吃，但封季萌也不好意思让杨繁这么晚还去给他做吃的，就说吃了。
“那行，你睡吧。”铺好床，杨繁就出去了。
封季萌心情愉快地整理起自己的包。先把那一摞补习课老师留下的作业拿了出来，寒假作业他可以不做，但补习课的作业初三就要检查，他还得做快点。接着又把一套带绒的睡衣拿了出来，准备换上钻被窝。他穿了羽绒服，可是来的路上还是把他冻得够呛。
他刚脱下上衣，正把睡衣拎在胸前比划，杨繁突然推门进来，一手端了杯热牛奶，一手拎着电暖炉。
封季萌突然僵住，杨繁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一触即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本来封季萌只是被吓了一跳，但因为杨繁撇开眼睛的动作太明显，他也突然就别扭起来了。一别扭就拿衣服遮住胸膛，眼睛直盯着杨繁。
杨繁却一路不看他，把牛奶放到窗台，把电暖炉放床脚。
“电炉子会用吧，开的时候离床远点，别把被子踢上去了，睡觉前关掉。”杨繁说着话时，弯腰插插头，并把炉子给打开了。
直到他出去拉上了门，都没有再看封季萌。
等门一拉上，明明刚才脱衣服还挺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电炉子温度太高，封季萌全身都有点发烧。
可是为什么杨繁撇开了眼睛，他为什么说话不看自己，他明明都看过的……封季萌一把扑在铺得厚实松软的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心跳得又快又快乐。他不确定自己感觉到了什么，总之有种轻盈的甜蜜。
封季萌冷静了好一会儿，他缩进被子里，拿出了手机，点开和杨繁的聊天框。他想说点什么，关于他上次睡这个房间时他们的聊天，还有他给他唱的歌，那首关于雨天的歌。
但封季萌突然想到，杨繁并不喜欢提起他们当初在网上的那些事，于是作罢了，封季萌感觉自己好像变聪明了一点。因为这个发现，他一个人笑起来。
手机振了两下。
扬帆：别笑了，睡觉。
萌：嗯。
萌：晚安。
封季萌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对面的晚安，于是搜肠刮肚。
萌：小花呢？
扬帆：它睡了。
萌：睡哪儿了，我都没有看见它。
扬帆：在姥姥房间，那个房间暖和。
萌：哦。
扬帆：睡觉。
萌：嗯，晚安。
……
萌：你家过春节还有什么人啊？
扬帆：没什么人。
萌：有哪些人啊？
扬帆：我、姥姥、冯姐、大成，今年加你。
萌：没有其他亲戚吗？
扬帆：不怎么走。
扬帆：我说你到底睡不睡，不睡下楼跑两圈？
萌：要睡。
萌：我睡了，晚安。
扬帆：赶紧睡你的。
……
扬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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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第一句就问：“你期末考了几分啊？”
“两百多。”封季萌淡淡说道，既不骄傲，也不愧疚，完全宠辱不惊。
封昌雄电话那头欲言又止。按理说比起以前的几十分，现在他应该很满意才对，但对两百多分，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干脆不说这了。
“我听说你在补课。”
“嗯。”
“补得怎么样？”
封季萌听得出来他爸的语气很缓和，这代表他心情还不错。不过封昌雄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趁心情不错的时候，然后让封季萌找点不痛快，而封季萌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不怎么样。”
“你……行行，总之知道学习就好，好生补习，等你成绩好点我们再说。”封昌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完了，才又说，“春节你爷要过来过年，你跟他一块儿来吧，我让人来接你们。”
“我就在洪城。”
“洪城有什么好玩的，你过来，”封昌雄可能在家里，他压低了点声音，“你阿姨不在，她春节回娘家，我们爷仨清清静静过个年。”
“我要补习，没时间。”封季萌一点面子不给，再次无情拒绝。
“我知道你补习，大年初一总不补吧，到你补习的时间我让人送你回来。”封昌雄说着说着有点生气了。
但封季萌从来不为他爸的火有所动。
“大年初一我要休息。”
“我睡觉了，挂了。”说完他挂了电话。
封季萌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这段时间他爸联系他稍微频繁了一点。他不知道是他妈跟他爸说了他在补习，这事儿取悦了他爸，还是那天他妈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她打听到了那边二胎也是女儿。还说前段时间他爸做了个手术是老天开了眼，正好让那小贱人不能再怀他爸的种了。何香兰坐实了封季萌是封家唯一的根儿，所以他爸总有一天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他。
何香兰一高兴，早早就筹谋着回老家过年。她年年春节都要回趟临省的农村老家，提前一个月就给老家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准备礼物，给一家老小准备红包。每年司机都要开家里的SUV送她回去，带回去的东西装满整个后备厢和后座。
封季萌跟她回去过一次，之前一直以为何香兰跟娘家特别亲，后来发现那不过是她炫耀的方式之一。她送贵重的礼物给她那些农村亲戚，又一丁点看不起他们，她把她的国际名牌穿到一帮连山寨都是山寨几百块牌子的人中间，活生生地表演着“鹤立鸡群”。但看在封季萌眼里，他妈妈和她的娘家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并不在意他母亲的肤浅，只是那种场合他不喜欢，所以春节不会和他妈妈回老家。
大多数时候是他在他爷家过几天。年三十或初一，他爸会回来，他妈妈也会赶在这天回来一趟，看起来还是一家人吃个团圆饭，而且有他爷爷坐镇，这顿饭至少不会吵起来。偶尔他爸走不开，就会把他爷接走，这时候封季萌就一个人随便过一下，其实跟家人都在也没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顿饭是在楼下餐厅吃还是楼上卧室吃而已。
但今年，他有了特别想过年的地方。其实这跟是不是春节关系不大，他只有这么几天假期，当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等他说明自家春节期间各自的安排后，就看着杨繁，带着点期望的神色。
杨繁貌似有点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封季萌抿着嘴唇，幽幽说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反正我也经常一个人过年。”
杨繁把筷子按在桌子上，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跟谁装可怜呢。”
封季萌一副不太所谓的模样：“没有装可怜啊，我都习惯了。其实一个人也挺好，我妈不在，至少可以过几天清净日子。”
杨繁皱了皱眉：“你来吧。”又像是再次说服自己，“也就多双筷子的事儿。”
杨繁以为封季萌说的过年就只是大年三十那晚的跨年夜，人人团圆，阖家欢乐的日子，他也找个热闹的地方呆一呆，怎么也没想到他二十八晚上就来了。
大晚上的，快十二点了，封季萌怕姥姥睡着了吵醒他，他站在房子门口给杨繁打电话。
杨繁那时候已经睡着了，被一通电话振醒，然后听到封季萌在电话那头压着声音说：“我来了。”
他睡得迷茫，问：“你来啥了？”
“我来你家过年呀，我就在门口，你给我开下门。”
杨繁一头黑线打开门，封季萌一身寒气站在门外，捏着电话冲他笑，背后还背了个挺大一个包。
杨繁眉毛皱得死紧，盯着封季萌上下打量，最后气恼地压低声音：“我没记错今天才腊月二十八。”
封季萌抬脚就往屋里走，先把背上一个胀鼓鼓的包放地上，再从鞋柜里拿拖鞋，那熟门熟路的样子跟回自个家一样，说起话来也很有底气：“嗯，我提前来了。”
杨繁额角的筋突突跳，他以前不相信封季萌这小孩脸皮厚。怎么会呢，一个挺内向害羞还挺容易脸红少年，脸皮应该比纸还薄才对啊。后来封季萌缠着他，他仍然没接受这个现实，只当是年少轻狂一腔热血淹没了面子。不过现在他有点信了，这小崽子不仅脸皮厚，还很会蹬鼻子上脸。
“包里装的啥？”
“换洗衣服和作业。”
“……”不仅蹬鼻子上脸，简直理直气壮，“你这是要长住的意思？”
封季萌有点不好意思，耳郭红红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住到开学。”
“我介意。”杨繁瞌睡全没了，脸沉了沉，“过完年就给我滚。”
“哦，好的。”封季萌看起来倒是完全不介意。
“你今晚别洗澡了，姥姥已经睡了，小声点。”
“我知道，我在家洗好了。”
杨繁哼笑了一声，完全是给气笑的。
“你倒是准备得挺充分啊。”他顺手拎起封季萌的包。
封季萌跟着杨繁去他以前住过的房间，房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杨繁把他的包放到了飘窗上，回自己房间给他抱被子。
边装被子边问他：“你晚上吃饭没？没吃我给你煮个面条。”
补完课迫不及待来了这儿，其实还没来得及吃，但封季萌也不好意思让杨繁这么晚还去给他做吃的，就说吃了。
“那行，你睡吧。”铺好床，杨繁就出去了。
封季萌心情愉快地整理起自己的包。先把那一摞补习课老师留下的作业拿了出来，寒假作业他可以不做，但补习课的作业初三就要检查，他还得做快点。接着又把一套带绒的睡衣拿了出来，准备换上钻被窝。他穿了羽绒服，可是来的路上还是把他冻得够呛。
他刚脱下上衣，正把睡衣拎在胸前比划，杨繁突然推门进来，一手端了杯热牛奶，一手拎着电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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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繁却一路不看他，把牛奶放到窗台，把电暖炉放床脚。
“电炉子会用吧，开的时候离床远点，别把被子踢上去了，睡觉前关掉。”杨繁说着话时，弯腰插插头，并把炉子给打开了。
直到他出去拉上了门，都没有再看封季萌。
等门一拉上，明明刚才脱衣服还挺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电炉子温度太高，封季萌全身都有点发烧。
可是为什么杨繁撇开了眼睛，他为什么说话不看自己，他明明都看过的……封季萌一把扑在铺得厚实松软的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心跳得又快又快乐。他不确定自己感觉到了什么，总之有种轻盈的甜蜜。
封季萌冷静了好一会儿，他缩进被子里，拿出了手机，点开和杨繁的聊天框。他想说点什么，关于他上次睡这个房间时他们的聊天，还有他给他唱的歌，那首关于雨天的歌。
但封季萌突然想到，杨繁并不喜欢提起他们当初在网上的那些事，于是作罢了，封季萌感觉自己好像变聪明了一点。因为这个发现，他一个人笑起来。
手机振了两下。
扬帆：别笑了，睡觉。
萌：嗯。
萌：晚安。
封季萌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对面的晚安，于是搜肠刮肚。
萌：小花呢？
扬帆：它睡了。
萌：睡哪儿了，我都没有看见它。
扬帆：在姥姥房间，那个房间暖和。
萌：哦。
扬帆：睡觉。
萌：嗯，晚安。
……
萌：你家过春节还有什么人啊？
扬帆：没什么人。
萌：有哪些人啊？
扬帆：我、姥姥、冯姐、大成，今年加你。
萌：没有其他亲戚吗？
扬帆：不怎么走。
扬帆：我说你到底睡不睡，不睡下楼跑两圈？
萌：要睡。
萌：我睡了，晚安。
扬帆：赶紧睡你的。
……
扬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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