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话(上)_皇家书院三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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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话(上)

  长安,大邺宫。$*-*$广德殿。

  紧闭的金色大门死气沉沉,笼罩着阴森不已的广德殿。忽而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在一股很强的力道下,直直的撞上金门重重的坠落在地上。那人当即呕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满殿的黑色阴霾。

  一身黑色暗花长袍的南宫韶和脸色惨白,长用一根簪子固定。顺着脖子垂下。他面色有些微微青。张扬的秀眉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饱含恶毒的怒意。

  空荡荡的大殿的四周。三三两两的太监们哆哆嗦嗦,没人敢抬头看他们的主子一眼。

  南宫韶和大步走向摔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冷戾无比的声音在四周冰冷的空气中,骄傲而残忍:“孔夏孔大将军。你英勇善战,带兵有方。有勇有谋,深受本座赏识。你果然不辱使命,替本座剿灭了冯氏逆贼,功不可没,本座升你为镇国大将军,此等殊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谁人不羡慕。”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然而他脚上却猛地一,地上的人顿时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你取了肃国公夫妇的级,俘虏了他府上的丫鬟女眷,完成本座的交代,干脆利落,毫不手软,本座十分欣赏。”南宫韶和俯视着地上的人,面色冰冷如玉,继续说道,“可是,你为何偏偏就漏去了肃国公的大儿子冯尚兮呢?找不到了?失踪了?这理由的确是过于平淡无奇,本座若是相信了实在是太有失颜面。倘若不斩草除根,必后患无穷。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戴罪立功,立即捉拿冯尚兮回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事办好了,你依旧是你的镇国大将军,是本座最看重的人之一,如何?”

  孔夏面色如纸,衣衫褴褛,丝凌乱,他目光无神的望着飘渺的前方,气若游丝道:“冯尚兮甚是狡猾……臣根本不知其……去向……恕……臣……难以从命……”

  “你这是在找死!!”南宫韶和狠狠地踢了他一下,一脚踩在孔夏的脑袋上,迫使他的侧脸死死地贴着冰冷的地砖,好似不留一丝空隙,“说,到底他人在哪儿?!”

  孔夏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布满鲜血的脸上似乎还有一丝笑意:“臣还是那句话……臣……不知……”

  “说得好!”南宫韶和一脚将他踢开,“本座给你的最后一丝活着的机会你亲手毁了它!你不要以为本座当真对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姐姐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难道她让你去死你就当真去死吗?!”

  孔夏反倒释然的笑了:“不错……”

  “果然。”南宫韶和倨傲的盯着他,“我就知道问你她的下落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本座一直没有问,免得白费口舌,既然你想死,那本座现在就送你一程,顺便试试夜溟决的第九成究竟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般好用……”话音未落,只见南宫韶和单手运气,对着孔夏的方向微微一拢,孔夏德身子居然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缓缓挪动起来。

  隔空移物,居然当真可以生。

  南宫韶和面露凶相,笑容也变得狰狞无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御前总管忽而缓缓走来,尖着嗓子道:“启禀王爷,有信来报。”

  南宫韶和猛地收掌。孔夏霎时甩出去数丈,不省人事。

  “什么信,用得着现在就急着找本座吗?”南宫韶和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大太监不慌不忙的凑过去,对着南宫韶和耳语一番,只见后面色稍变,猛地将太监手中的信函撤了过来,打开来迅速扫了几眼,霎时间南宫韶和精致的面容上浮上残忍的笑意:“不错啊,我正要找这一群人算算旧账,他们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四月十六日正午,宣德中殿。他们胆子不小。”南宫韶和冷哼一声,转而吩咐那太监道,“回他们的信函,就说本座准了!”

  “诺。”那太监应着便要退下。

  “等下……”南宫韶和忽而开口叫住他,“苏幕焉留下的药还有多少计量?”

  那太监颜色稍稍有些不安,但看上去却不甚明显:“呃,回王爷的话,按照您现在的计量,这要够您吃十天的……不过,鉴于您的药量素来是越来越大,所以,药膳房余下的这种成品方子,恐怕至多够您服用六天。”

  太监的话刚说完,南宫韶和立马面露焦躁烦闷之色,他开始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来回踱步,手中的信纸早已化作一个皱巴巴的纸团。那太监早已习惯了他们主子的神经质,深刻明白若是想要在这位王爷的咽下活命,就得规规矩矩,不能乱多嘴,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弓着腰站在一旁。

  “传溟使进殿!”南宫韶和一甩袖子,对那太监喝道。

  不一会儿,一身黑衣的溟使带着银色面具走进了广德殿,单膝跪地。

  “本座限你三天时间吧苏幕焉给活着带到我的面前,否则,本座要你的命。”南宫韶和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俯视着溟使。

  “教主!”溟使闻言,面色大变,“教主您一直派遣大量兵力全国搜寻苏幕焉的下落,却至今未果,如今仅凭属下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

  南宫韶和猛地俯身,将脸凑近忐忑不已的溟使,嗜血的笑道:“哈哈哈……连身经百战的溟使大人也怕了?这是本座对你的信任,敢问整个夜溟教除了你德高望重可担此重任以外,又有谁能够满足本座的要求呢?”说完南宫韶和冷笑着直起身子,“你可以下去了,明天一早就动身。”

  溟使又何尝不知道南宫韶和的真实想法,一来他的确是利用他来寻找苏幕焉,二来,倘若他没有找到苏幕焉,那么南宫韶和便以此为借口除掉他这个夜溟教中的“前辈”。想到这,溟使不禁倒吸一口气,但依旧还是强作平静的抱拳,起身……

  三个人平静的坐在客栈里,气氛却十分凝重,只有冯尚兮正面无表情的用帕子擦拭他的宝剑。

  “日子是我算好的。”苏幕焉喝了一口茶,:“四月十六他体内的不安定因素是要作的。而且我留给他的药,最后的那三份,是掺了杂的。如此一来,他的正常状态时无法维持六天的。只要王培他们带兵在外攻破南宫氏的兵,我们取胜应当已是囊中之物。”

  “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算是正面迎之。断不可掉以轻心。”魏如玠补充道。

  “说的极是。”苏幕焉思忖道。“夜溟决的功夫我不了解,但是夜溟教的功夫套路我基本上已经跟你们打过招呼,只要他不是用夜溟决,你们应当不会败下来。当然,他是一定会是用夜溟决的,所以……以智取为主。”

  魏如玠点点头,扭头望了望冯尚兮,笑道:“怎么,世子为何沉默不语,是不是日子久了,怕了,不想报仇了?”

  冯尚兮抬眼望了望魏如玠,眼里的冷戾之色反倒是不若前些日子那般浓重,他只是挑眉一笑:“我若是怕了,就不叫冯尚兮。”

  ……

  我帮忙扶着孔春的肩头,郭如花正在一勺一勺喂粥给他喝。

  他们二人来此,已有些时日了。

  郭如花事孔夏冒死放出来的,说到这的时候,坚强如她却也已是眼眶红。从大邺宫逃脱而出,她马不停蹄的来到洛阳,找到了孔春。而这个时候恰逢我派出去在洛阳城里打听孔春下落的人也有了回信儿。于是我把他们接了过来,在这所僻静的宅子里安心养伤。

  郭如花的腿疾好不了了。不过她仔细打理一番,换套衣服,却依旧如当年那般美艳动人,只是眉眼间多了一抹难以名状的忧伤与镇定。孔春的意识始终没有清醒过来,他就如同植物般生存,每天有我们伺候他的衣食,他睁着眼,望着我们,可却不知道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可是我每次望着他的眼睛,他自如的眨眼,就好像只是困倦了。

  我觉得他是可以听见我说话的。甚至,他是可以听懂的。

  郭如花任劳任怨的照顾着她,梅泰诺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话。我看着她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叮咛絮语,面带微笑,把每天的琐事一一告诉他,开心的事情与他分享,不开心的事情对他抱怨,我忽而感到了她的凄苦,也感到了她的欣慰。虽然孔春无法认出她来,更无法像当初那样跟她有说有笑,即便是斗嘴也还是屁颠屁颠的跟在她的身后,忠心不二,可他们至少可以像现在这样厮守在一起,可以这样安然的抱在一起,享受哪怕是片刻的安逸。

  可我呢。我默默地坐在那架筝旁,伸手轻轻拨动琴弦,在指尖**着层层叠叠的音符。

  我弹得不大好听。至少这几年没碰,手都生了。

  今儿个是四月十六,是魏如玠信上说将要直击南宫韶和的日子。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却知道这寥寥数语的无比沉重。魏如玠是替我去对付南宫韶和的。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如果他自私一点,大可不必管我。甚至可以直接投靠南宫韶和,以他的聪明才智,再凭着与南宫韶和的交情,他立马就可以成为南宫韶和的幕僚,荣华富贵,怎会少去半分。

  可他没有。如今,他依旧失去对付南宫韶和了。当初他的武功被废。如今仅仅四年而已。此去,有何尝不是拿命来赌?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可以感受到孩子的拳脚轻轻摆弄,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她)的心跳。我笑着对他(她)说:“孩子,若不是有了你,现在的我一定在长安陪着你的父亲呢。今天过去,你父亲就要回来看我们了……”我忽而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我的鼻子已经酸,我再也如不住,滚烫的泪水终于顺着面颊滑下。

  我突然后悔了。我的帝王霸业,我的锦绣河山,凭什么要别人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替我夺来?!

  想到这,我猛地从座上起身,有些了疯一般在屋里踱步。

  慕容秋忽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肩头,迫使我冷静下来。她声音颤抖的在我耳边低语道:“你这死丫头,又在什么羊癫疯?我可懒得管你,可万一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你要我如何向魏如玠交代?”

  我哭着咆哮道:“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同意他去长安找南宫韶和,他那是去送死!”我无力再说,口齿不清的念叨着,乏力的倒在慕容秋的怀里。

  她轻轻地用手拨弄着我的头:“你信不过魏如玠,我还信得过呢,他有勇有谋,断不会直接去跟南宫韶和硬拼。更何况还有尚兮呢。我和他自小一起长大,他是怎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地。他素来运道极好,断不会就这么轻易败下来。更何况,他这样孝顺的孩子,不替他父母亲报了仇,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她继续好言劝慰着我,我却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她和苏幕焉不能直接面对南宫韶和,这一点是我们之前就明白的。先他俩的武功南宫韶和了若指掌。去了也是送死,再就怕到时候南宫韶和以其他二人的性命碧苏幕焉交出秘方。那时候压制南宫韶和的筹码,就没有了。

  窗外的樱花花期短,徒留下满地的粉色,落英缤纷。

  ……

  宣德中殿外,竟然只有几个身形羸弱的小太监把守。

  金色镂空的大门缓缓开启,明媚的春日阳关撒入中殿,轻盈的拂去沉寂已久的黑暗。

  清脆的脚步声叩响在光洁的地板上,分外清晰。

  两个修长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门口,被阳光簇拥的男人宛若少年般灿烂明媚。

  魏如玠换了一袭汉人的衣服,白衣白,衣袂飘飘。

  冯尚兮一身青色长衫,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嵌着红色的宝石,灿若星辰。他双臂各抱一个灵位牌在怀中,面色冷戾而孤傲,额前的丝在微风中轻轻拂过妖冶的刺青。

  两人止步于门槛前。魏如玠侧,冷声到:“你若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冯尚兮轻佻一笑:“英雄惟罹死不得其时,不得其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能杀了他,今儿就没准备活着出去!”

  两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说,只将目光投向空荡的中殿里。

  红色的地毯一路向上,绕过两只金铸的狮子,之大一方金碧辉煌的龙椅。

  南宫韶和身着玄色长袍,头戴皇冕,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修长的食指悠闲地轻轻叩响金色的扶手,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迸出锐利决绝的光芒,轻蔑的俯视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

  “来了?”他笑着开口,“怎么不敢进来?怕朕招待不周?”南宫韶和笑意灿烂。“朕今日准备举行登基大典。不料你二位早早的便要来了。甚好。以你二位的血替朕祭天,朕深感欣慰。”

  “来了。”魏如玠的声音回荡在打殿中,“您的大喜日子,怎么能不来粘粘喜气?”

  冯尚兮不声不响的将手中的灵位牌放在东面的铜制高台上,俯身扣了三个头,而后起身,转而将目光扫向龙椅上的南宫韶和,戏谑不已的笑意随即掠过他的琥珀色眸子。

  智取,智取,一定要智取。冯尚兮在心中暗自念叨着,南宫韶和神志不清,那么就应该让他迷糊,继续让他迷糊。

  冯尚兮一掀衣摆,当即单膝跪地,高声道:“草民冯尚兮,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韶和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不错,朕喜欢,好你个冯尚兮,朕杀了父亲母亲,杀了你的新婚妻子,你不仅不生气,反倒替朕贺喜来了。不过说来你亦是朕的姐夫,朕与淑和姐弟一场,她死了朕也应该将她厚葬雨骊山皇陵啊。你知道朕心里想着什么,难怪凭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就直接找上门来了,原来是投其所好!朕记下了,有赏!”

  魏如玠不做痕迹的看了冯尚兮一眼,暗自点了点头。正如他们三人之前所拟定的计划,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当以不变应为万变,同时也要明白随机应变。

  “只是草民有个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冯尚兮忽而抬头道。

  南宫韶和微微诧异:“但说无妨。”

  冯尚兮霍地从起身,向龙椅迈过几步,笑着问:“敢问陛下您的名讳是什么?是南宫韶和?南宫山和?南宫淑和?还是南宫碩和?又是谁传位于您呢?是高祖皇帝,成祖皇帝,文帝,明帝,还是惠帝?这儿是哪里,是广德殿,宣德殿,还是承德殿,武德殿?”

  南宫韶和神色微恙:“你在胡说些什么……”

  “啊……”冯尚兮阴阳怪气的笑起来。语速极快,“我明白了,你不知道,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居然是皇帝!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是谁?他又是谁?你为什么要当皇帝,为了这个天下为了大邺王朝?不,不对,现在是大邺帝国?大邺帝国建于何年何月,又将亡于何日何时?我又为什么会来找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是你来找我还是我来找你亦或是你自己找你自己还是我根本就不为什么所以过来找你?你说啊,南宫山和?”

  南宫韶和猛地捂住耳朵:“你给我闭嘴!我不是南宫山和……”

  “哦……那你是谁呢?”冯尚兮继续巧舌如簧。“南宫山和又是你什么人呢?你哥哥姐姐还是弟弟妹妹?可当初南宫山和才是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啊,你是从哪儿来的孽种,怎么就忽而成了皇帝了呢?不对,是你找上了皇位还是皇位找上了你亦或是你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还是你装疯卖傻才得以苟活所以才有机会借刀杀人以谋一己之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今踏破河山?否则你为何要杀了窦贵妃,囚了皇太后禁了南宫碩和害了高寺废了孔春残了郭如花,逼迫苏幕焉和慕容秋?又为何要杀掉我冯氏万万条性命乃至我的亲身父母以满足你日益膨胀的野心呢?你说啊,南宫山和?”

  南宫韶和猛地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南宫山和!他早年就被父亲救了下来,被关在清河书院藏书阁的密室中多年不见天日,几年前我亲手杀了他,我怎么可能是他!”

  “哦……”冯尚兮呈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你自己心里也是明镜高悬昭然不二啊。你手下那么多冤魂,那么多孤魂野鬼。难道你夜半无人之时就不知道心虚吗?你是会害怕吧,不管是朝廷上也好夜溟教里也好,你倒是可以掰着手指头好好数数你究竟害了多少人?今儿个我来了,就不怕你手下再多一条鬼魂。我就是死也要缠着你不会让你好过,这一点我今儿就把它说在前头,你好自为之……”

  话未说完,南宫韶和怒目圆瞪,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他双手颤动着揪着自己的长,猛地从龙座上起身,将手伸向冯尚兮的方向,稍稍运气,瞬间,冯尚兮的身子便被抛出数尺,重重的摔在地上。南宫韶和一步一步的顺着红糖从金色的楼梯上走下,脚步竟然有些踉跄,似乎被冯尚兮的胡言乱语迷了心窍,他甩了甩脑袋,忽而盯着伏在地上的冯尚兮冷声到:“我让你再说!我让你再说!”

  冯尚兮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揩干净自己嘴角溢出的血,他继续道:“不错不错,陛下的武功真是扶摇直上,草民自叹不如。不过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想当皇帝?做梦!你杀了我?还是我杀了你?还是我自己送死来了?就算我今儿个不杀你也终有一天会有人替我杀了你,所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哈哈哈哈哈……”冯尚兮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然而这笑声无疑是彻底激怒了南宫韶和。

  南宫韶和怒喝一声,陡然向冯尚兮出手,机会来了,魏如玠两步向前,一招挡住了南宫韶和的进攻,趁着这个空挡,冯尚兮把剑而起,冲锋而上。此刻的南宫韶和心智早已被冯尚兮搅的一团糟,他顺着冯尚兮手中的剑紧紧相逼,咬牙道:“冯尚兮,本座今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不料当他正欲对冯尚兮下手的时候,冯尚兮忽而璀璨一笑,道:“教主你错了,我不是冯尚兮,他才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猛地住手,他诧异而又茫然的看了看冯尚兮,忽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来。他甩了甩脑袋,然而死讯依旧无法清晰开来,这时候只听身后另一个声音道:“他说的对,他不是冯尚兮,我才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猛地转身,只见魏如玠一身白衣,神态冷清。

  “胡说!你根本不是冯尚兮!”南宫韶和的声音颤抖起来。

  魏如玠依旧安然道:“教主糊涂了,我就是冯尚兮啊。”

  “你,你是冯尚兮……”南宫韶和试探性的问。

  魏如玠点点头。

  愠色浮上南宫韶和的面庞,他的手开始握成拳头,这时候冯尚兮忽而用剑在他的面前晃晃悠悠,笑道:“错错错……方才是耍你玩儿的,我就是冯尚兮……”

  南宫韶和彻底迷糊起来,他只感到两个男人的影子在他的面前摇晃,交错,时而是两个人,时而又是合二为一……他想要动用自己的武功,但他忽而现自己竟然无法集中精力。

  真是奇怪了。

  自己怕是着了这两个人铺下的陷阱了。

  “我不管,今儿个你们两个都得死!!”南宫韶和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双手运气,只见一团白色的气流在他的掌心渐渐汇聚,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缓缓下移,越来越大。

  魏如玠与冯尚兮对视一样,两人同时纵身一跃,一左一右,用内力压住南宫韶和汇集的白色气流。

  “不自量力。”南宫韶和说着双手向外一张,之间那白色气流陡然喷涌而出,将另两人迅速甩了出去。魏如玠落地连退数步,渐渐趋于稳定,而冯尚兮则是以剑撑地,保持平衡。

  ……

  我安然的坐在院落里,阳光透过樱花树洒落在石凳上,疏疏落落。

  慕容秋正在舞剑,孔春坐在我对面的木制轮椅上,神情呆滞,目无焦距。郭如花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一面指着英姿飒飒的慕容秋,一面在孔春耳边笑嘻嘻的念叨着。

  这阳光温暖的让人安逸不已,晕染了片片葱荣的春日倦意。可我的拳头却不曾松开过,明亮的指甲在手心里嵌入一排红红的指印。

  慕容秋一套剑法舞毕,我拍手叫好,郭如花也握着孔春软绵绵的手轻轻的拍着。慕容秋笑着施了一礼,盈盈的走了下来。丫鬟连忙端上几盏清茶。我接过一盏,却手上不稳,茶盏坠落在地,出清脆的响声,碧绿的茶水打湿了一片,熙熙攘攘的青花瓷散落在石板上,支离破碎。

  我心头不由猛地一抽。

  最终话(下)

  “魏如玠,我一向视你为兄弟,是可以说几句体己话的人,可是今儿个你为了一个女人,反倒跟我作梗,我要让你知道你这样做的下场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南宫韶和用内力将魏如玠整个人抵在墙上,他的双脚也已离地,但一双杏仁目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南宫韶和。

  “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她是你姐姐。”为如玠声音冷戾,白净的额头上已经出现汗珠,面色惨白如纸,气喘无力道。“你这辈子做的孽,还不算多么。回头是岸,我相信阿樱她不希望你死。”

  “少那她来压我!!”南宫韶和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她的丈夫就了不起吗?倘若你归顺于我夜溟教,我尚可绕你一命,可如今你逼我至此,那么你的死期就到了。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南宫韶和冷笑一声,手指一紧。猛地向前扣住了魏如玠的喉咙,“如玠哥哥,我在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一次,感谢多年来你对我的悉心照料,韶和铭记在心。不过,你这辈子算是毁在了自己的痴心不改上。这样没有理由的偏执,就是愚蠢,我要让你明白这一点。”说着他的指甲渐渐变黑、变长,眼看就要划破魏如玠脖子上的皮肤,殷红的血顺着他白净的脖子流了下来。

  微微皱眉,这辈子,就算是死到临头,也要学会忍耐。魏如玠微微叹息,他的手指顺着墙壁弓起,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光洁的墙上除了精致的壁画,什么都没有。

  冯尚兮从血泊中缓缓挣扎着要爬起来,他的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柄家传的宝剑。

  起身,面前是南宫韶和黑色的背影一级魏如玠那死到临头的安逸表情。

  该死,我得救他。冯尚兮缓缓逼近,南宫韶和好似浑然不知。

  这样好,这是个好机会,就奥得手了。

  冯尚兮猛地扬起剑,眼看就要刺入南宫韶和的后背。不料就在这个时候,南宫韶和忽然转身,只见他双手一绕,冯尚兮手中的剑就立马不受他控制一般,从他的手中飞出,猛地砸在墙壁上,坠落在地板上,出清脆的金属响声。

  魏如玠瘫软在地,面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他好像在蓄积体力,或是内力。

  冯尚兮离了剑,忽而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南宫韶和忽然扬手,冯尚兮只感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住,并迅速膨胀,让人喘不过气儿来。

  南宫韶和一面用手控制着冯尚兮,一面对着他缓缓道:“你练了一辈子的剑,掌握了千差万别的行剑之法。却不曾明白剑的真谛。你所掌握的,不过是皮毛之处,剑,不仅仅是工具,而是要用心去体会。剑的最高境界,也不仅仅是取人性命,而是人剑合一,让它能够循着主人的意志。否则,不可能我区区的功力,就可以让你的剑离手。对于剑客而言,剑就是生命,就是灵魂,皮毛不存毛将焉附。”南宫韶和的一番话让冯尚兮目瞪口呆。他挚爱的剑法。却被这样一个“外行人”说的一文不值。他忽而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可是他丝毫也动弹不得。

  南宫韶和是他的仇人。

  他要让他死,可现在,好像要死去的,成了自己了吧。

  “我的剑法,不容你置喙。”冯尚兮艰难的开口,“如果你想除掉我,你大可现在就动手。”

  “哈哈哈哈……”南宫韶和变态的笑着。“你说的不错,我断不会留着你,当然我会仁慈一些,让你死个痛快。”他说着目露凶光,高声道。“夜溟决,第九段。”

  魏如玠缓缓地探出手去,自己的脖子正汩汩的流着血。再这么下去,会死的。不,不能死。

  魏如玠从袖子上撕了碎布条,绑在自己脖子的伤口上。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要握住从冯尚兮手中掉落再次的那柄剑。

  ……

  这时候轮到我抚琴了。

  “琴艺不佳,见笑了。”我微微一福,在古筝前坐定,稍作思考,“平日里有一曲广陵散,颇为喜爱但能力有限,只能大致回忆出来。”于是我望着孔春,脑海中划过当年在书院里他弹得那曲广陵散,满是肃杀之意,不由苦笑。

  琴声自琴弦中溢出,断断续续,像是离人泪。

  我忽而停下,望着郭如花与慕容秋眼中的诧异之色,我故作镇定的笑笑:“忘了多嘴,这曲子我想送给我的好兄弟孔春。”我转而望着孔春的眼睛,“我知道你听得见,也听得懂。我知道你总有一日按能够醒过来,因为我还要你陪我下江南呢!你说那儿的歌姬人长得漂亮,歌儿也好听,我不信,你可要亲自带我去看看。”说罢我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曲子,可我分明看见郭如花眼中的泪水险些就要决堤。

  拇指轻轻拨弄,只听“嗡”的一声变了调儿,手中的琴弦竟已崩断。

  众人霎时鸦雀无声。

  我忽而不知所措起来。长安方向的天,还是一样的蓝,不会有事的。

  我起身:“无妨,只是有些扫兴,这琴弦到底是老了。”

  ……

  剑一挥而过,几缕乌黑的丝飘然而落。南宫韶和望着横在自己脖子旁的剑。

  魏如玠冷笑道:“你终究是没有练成夜溟决的第十段,实不相瞒,若是你练成了,我还当真是束手无措。”

  南宫韶和面色惨白:“你居然会夜溟决的破解之法……”

  “不,不是夜溟决,而是所有与夜溟决同宗的武功。天下的功夫,虽然各有套路,但追根究底,不过都是出自几种根本的思维方法。若不是你当年废去了我的武功,我根本不会这么仔细的思考,说来倒是要谢谢你了。不过纵观天下,有几种武功绝学却是我目前无法参悟透彻的,其中就有夜溟决的第十成。我以为你练成了,今日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没想到你却让我失望了。”魏如玠不慌不忙道。

  “这么说,除了那几样武功,你倒是天下无敌了?”南宫韶和讥讽道。

  “说笑了,我本身并没有掌握这些武功,但是剖析透彻这些武功暗藏的原理,便可以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原来如此。”南宫韶和恨恨道。“你只有四年世间,你明白你短时间内不可能练就十几年才能累积的浑厚内力,于是你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魏如玠,你果然聪慧过人。只可惜,你这样一个聪明人,却要像那个人一样,今日葬送于此了。”南宫韶和说着伸手指了指身后不远处因为中了他的夜溟决而昏死过去的冯尚兮。“我告诉你,夜溟决九成的话,他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

  “好在今日要杀死你的,是他的剑,也算是他报了仇。”魏如玠说着手腕一绕,剑刃划向南宫韶和的脖子。南宫韶和冷笑一声,仰身一躲,剑身扫过她的脸,却未伤及他。魏如玠步步紧逼,南宫韶和单手蓄积内力,却忽而现自己的内力已经不稳,难以再次驾驭夜溟决。

  今儿个是四月十六啊。

  可之前明明是吃了药的,为何只维持到这个时候……难道说,一直在药上不敢耍花样的苏幕焉,此次动了手脚?南宫韶和念及此,忽而不安乃至癫狂起来。

  一种深深地挫败感砸向他的心头。

  “哼,不用夜溟决,我照样可以杀了你。”南宫韶和说着放弃对夜溟决的凝聚,翻身与魏如玠过招。然而魏如玠仿佛是有目的性的将南宫韶和向后紧逼。

  ……

  我回到屋里,将断弦换成新的,只是不再抚琴。顺手从魏如玠的书架中找到庄子》,打开来,想要追求一种超脱的宁静。

  园子里,樱花下,如花在孔春耳边继续每日的轻言轻语,试图唤醒他沉睡的意志。

  我安然的笑了。

  ……

  魏如玠手中的剑搭在南宫韶和的脖子上,力道很足,乌黑的血顺着剑刃一路向下。然而之所以让魏如玠有机可乘的,却是踉跄的站在南宫韶和身后的冯尚兮。他的手中握着一根通体莹亮的白玉簪,那尖锐的簪子直直的从脊梁扎入南宫韶和的身子里。

  冯尚兮无力多说。他与魏如玠对视一眼,眼里似乎笑了一下。

  “你知道你败在哪里么?”魏如玠的声音飘渺而深远。“你败在,对敌人的低估以及,对我们合作能力的不信任。你以为,我会因为与他的私人恩怨而不告诉他夜溟决的破解之法;你以为,我会故意借刀杀人好除掉冯尚兮;你以为我们都和你一样。”魏如玠缓缓地笑了,“可是你错了。你终究太看透人情冷暖,所以你,败给了自己的残忍与冷漠。”南宫韶和直直的看着魏如玠的眼睛,一脸如冰霜般的差异,乌黑的血顺着嘴角汹涌而出,与他纸一般的面色相映成辉。

  魏如玠接着道:“还有,忘了告诉你,你的夜溟簪,一直在我的手中,以及,这簪子有毒,你知不知道?再美好的东西,不论它象征地位也好,财富也好,都是一把双刃剑。正如这根前任教主留给你的簪子,你杀死了他,于是他没有告诉你这簪子有毒。我们手下的兵,已经包围大邺宫了,这个时候,你也该死心了。是可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教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仔门外响起。冯尚兮再也支撑不住,他猛地一头栽倒在地。魏如玠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的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疯一般跑了进来——疯子,简直是疯子,她怎么什么都不怕。

  这身影走得近了,魏如玠才看清这女子的模样。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面容清秀,眉宇间尽是善良的颜色。可她偏偏穿着夜溟教的衣服。她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魏如玠的存在。她只是直直的跑向南宫韶和,口中念念不已:“教主……教主……焚玉来迟了一步……焚玉来迟了一步……”

  南宫韶和颓然倒地,焚玉琮身后稳稳地接住他,让他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焚玉在他的耳边哭着:“教主……焚玉对不住你……倘若焚玉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害了教主,焚玉宁愿负天下人也不能背叛教主……”焚玉紧紧地抱着南宫韶和,哭得那般无助,那般伤心欲绝,仿佛她这辈子都没哭过一般,可是南宫韶和究竟有没有听见,不得而知。他依旧不甘的睁着眼,那双清澈深邃的眼仿佛蕴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穿着惠帝曾经穿过的龙袍,却包裹了他一身的罪恶。

  这辈子,如果我可以从新来过,我不会再贪图权利,我不会再逼迫我的姐姐。我是爱她的,想一个弟弟爱戴姐姐那样爱她,只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一面。这真是一件憾事,哪怕一面也好,一面我就满足了。如果我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被贬为庶人,也不要再装疯卖傻哦,不要再通过不轨的手段得到夜溟教教主的位子,更不要再觊觎在本就与我无缘的皇位。

  可能,我这一生,只适合站在我的父皇身边,做一个骄傲的太子。

  焚玉吃力的背起南宫韶和,不顾其他人的存在,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魏如玠想要叫住她,因为他知道外面已经被重重包围,她即便是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可魏如玠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吧。

  ……

  慕容秋见我看书甚久,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红枣粥。我谢过了,端起来喝了一口,咽下去的却是咸涩的泪水。这红枣粥让我想到了昔日在宫里的日子以及曾经相伴的人们。高寺、蟠桃、莲香、秋水,……还有焚玉,是是非非,孰好孰坏,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我欠他们的,是一段值得怀念的时光。只是这日子,却再也回不去了,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着不同的道路。

  ……

  魏如玠直直的奔向冯尚兮,在他身边蹲下,扶起他的肩膀,面无表情道:“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见苏幕焉。”

  冯尚兮伸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微微摆了摆:“不用了…”

  “什么?!”魏如玠面露愠色,说着就要拉他起来。

  冯……

  尚兮的呼吸艰难而粗重:“……我不行了,你不要再白费力气……”

  “你可以放弃一切,可是不能放弃自己的身家性命。我魏如玠从来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魏如玠掷地有声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冯尚兮半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他微微张嘴,露出了满是鲜血的牙齿,“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哼,少跟我废话,有什么事情自己去办,跟我说没用,我立马就忘!”魏如玠不想听他多说,只是执意要带他走。

  冯尚兮呕出一大口鲜血来,瞳仁渐渐失去凝聚力:“我是真的不行了……我只是想说……只是想说……替我照顾好……”他一口气没有接上来,咽了一大口血。

  “我不想听。”魏如玠冷声道。

  “你是个……你真的是个心胸宽广的人,爷佩服……爷从来不佩服别人……你是唯一一个……”冯尚兮艰难的笑了,“有你在,阿樱的事情就不用我再操心了……”

  “何出此言?”魏如玠双眉紧蹙。

  “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冯尚兮好像在回答魏如玠的话,又好像不是,“替我……替我照顾好……照顾好我儿子……把他……把他养大**……不要教他那些酸文……不要让他学那些臭八股……”

  魏如玠难以置信的张大了眼眸:“你都知道了?”

  “猜也猜到了……你有个毛斌,总是把别人想的特别笨……”冯尚兮反而一本正经的回答着,“还有个特点……就是……就是总是板着脸……以后多笑笑……其实你长得这本不丑,可就是不爱笑,我可不想阿樱整日对着你这么一张脸……闷闷不乐……”

  魏如玠脸色缓和下来:“我……”

  “还有……”冯尚兮艰难的伸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魏如玠连忙将那柄他家祖传的剑递给他。冯尚兮满意的笑笑:“对,就是这把剑,也要传给儿子……给他情歌真正厉害的先生教他剑法……你不要亲自教,你剑法真是太循规蹈矩,就像臭八股一样臭……”

  魏如玠稍显尴尬:“你……我的剑法素来正宗……”

  “最后……”冯尚兮打断他的话,“还是阿樱……你不准有别的女人……”

  魏如玠诧异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连着我的那一份一起爱她、照顾她,给她双倍的呵护……她真的吃过不少苦……你若是敢惹她不开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冯尚兮收敛起面上的笑意,郑重的盯着魏如玠的眼睛。

  魏如玠猛地架起冯尚兮的肩膀,顺带抄起冯尚兮带在身上的灵位牌,拖着他瘫软的身子往外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两人渐行渐远,只听见魏如玠清雅的声音徐徐而近:“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那就是你不能死。说来你还不知道吧,其实你一直是我的警钟,我时时刻刻都以你为诫,警醒自己不能堕落。否则就会成为你这样失败的人,没有了你我的人生就会毫无斗志,你死了那就太失败了……所以还是那句话,你这样一个失败的例子,我找遍天下也只找到这么一个,怎么能轻易就这样让你死去呢?……喂,你不能睡,不能睡,懂不懂?你得一直跟我说话,千万不能睡去……喂,喂,冯尚兮,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再不说话,我可当真就不管你了……”

  后记

  景和十六年,春。

  清河书院的金色御赐牌匾在通天牌楼上高高悬挂,士气而气派。绕过影壁向里进入院子,是一方假山池水,成群的红鲤时而浮上清澈的水面吐着泡泡,池边的榆树正绿油油。

  山主屋里,一个年近知天命的男人倚窗而坐。

  两股油亮亮的黑垂下,他冷戾的面色正如他那半旧不新的黑色长袍,与窗外的春景甚是不协调。羽毛笔正唰唰地在羊皮纸上来来回回地写着什么。

  这时候,一个小厮进来通报了一句,男人听了微微蹙眉,哑着嗓子道:“让他进来。”

  双扇镂空华门吱啦一声开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走了进来。他面色亦是冷若冰霜,走到桌子的对面,他双手将一封信笺呈上。

  之前的男人面上有些不悦之色,他接过信笺打开来,随意地扫了一眼,随即冷声道:“史努比亚,你要辞去西洋部先生的职位?”

  史努比亚点了点头:“不瞒山主,那帮学生,我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你是跟随了我多年的,你都管不了他们,还有什么人能做到呢?难道你想让我这个老态龙钟的再去专门管教他们不成?”米斯特杨眯了眯眼,“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

  史努比亚面露愁容,叹息道:“其实也不是多么复杂的事儿,只实不相瞒,自从大皇子来此被分入西洋部,他简直是如鱼得水,不仅丝毫不知收敛,反倒带动了西洋部那些还算懂规矩的学生们一起在书院里作威作福,目无尊长,一群纨绔子弟,将西洋部搅得鸡飞狗跳再加上清河书院改制以后,几个学部兼收女学生,大皇子小小年纪便跟西洋部的那些女学生们举止暧昧,颇为不知礼数。我把这事儿反映给西洋部堂主,可堂主迫于陛下的颜面,根本不敢出手管教,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怎能有那能耐去管到大皇子头上了么?”史努比亚说着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再这样下去,我西洋部的良好传统当真要被这些泼猴给毁了!我就不明白了,想当年皇夫大人年少时在书院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学子,文韬武略,琴棋书画,可怎么到他这里就如此一塌糊涂,无法无天!”

  “咳”米斯特杨咳了一声,“可能是陛下太宠着他了吧这是陛下的家事,你我莫要妄言。你的辞呈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且暂时回去安心做你的教书先生,大皇子的事情,我会亲自跟陛下言明。”

  史努比亚领会带了米斯特杨的意思,起身做了个揖,便从正门出去了。

  谋略部甲组,教学。

  课间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有的下棋,有的谈天说地,有的追逐嬉戏。

  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中间放了一盘象棋,那五官鲜明,眉宇间竟有些妖娆气色的男孩子一手撑着下巴,正盯着棋盘苦思冥想。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形容秀丽,鹅蛋脸,秀乌黑,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漂亮的杏仁目饱含智慧。她双目含笑地望着对面的男孩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男孩子颇有些焦急,终于,他按捺不住,甩了甩袖子道:“罢了罢了,这次又败给你了,你果然聪明过人!”他说着冲南宫惠云拱了拱手。

  南宫惠云也不推辞,只是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悠悠笑道:“孔沁书,你若是想要下赢我呢,其实也不难,有时间的话你过来找我,我单独跟你”她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孔沁书有些慌乱地勘了她一眼,嘿嘿一笑道:“一定一定,求之不得。”

  南宫惠云正要答话,忽而外头一个学生小跑着进来,大老远地就在那儿叫着:“公主——公主——”

  南宫惠云转而望他,不解道:“出什么事儿了?瞧你慌里慌张的。”

  那学生凑近南宫惠云耳边低声说了句,却见南宫惠云面上的笑意渐渐落下,表情凝重起来。

  “咋了?可是你哥又闯什么祸了?”孔沁书一脸关切道。

  南宫惠云摇了摇头:“你只猜对一半,这会儿不只是他闯祸了,而是他要被迫退学了!”

  孔沁书面色一变:“怎么可能?谁敢让他退学啊!”

  南宫惠云沉思一番,冷静道:“应当是母皇的意思。他在书院里的事儿母皇全知道,事到如今,母皇应当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了。”她说着从座上起身,“我这就去宫里觐见母皇。”

  “哎”孔沁书立马拦住她,“你要去哪儿?难道忘了皇上跟我爹一起下江南了?你难道想现在跑去江南不成?”

  南宫惠云一愣:“啊,是啊,我怎么给忘了那,那我就去见父亲,让他劝劝母皇,母皇不可能不停他的意见”

  “我,我陪你一起去!”孔沁书随之起身。

  南宫惠云忍俊不禁:“你也要去?”

  孔沁书忽而将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小声道:“我,我陪你走走还不行么”

  南宫惠云噗嗤一声笑了:“求之不得,走。”两个人说着一面向外走去。

  “惠云啊,你也劝劝惠明吧,他好歹是你的亲哥。”孔沁书语重心长道。

  “怎么不想劝?”南宫惠云无奈道,“可你也看到了,我跟他的性格素来是南辕北辙,平日里说话不超过三句铁定得吵起来!”“其实他的性子咱们也知道,毕竟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只可惜他来了西洋部没有了皇上的管束,就愈加无法无天起来。说来也是奇了,你是他妹妹,可为什么你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就对这些没有丝毫兴趣呢?”孔沁书有些纳闷道。

  南宫惠云听了孔沁书赞美自己,面上有些笑意,可是转而一想,她又忽而不开心起来:“你有所不知,父亲向来偏袒惠明,他这性子多半也是父亲他惯出来的。”南宫惠云想了想,补充道,“就拿那剑的事情来说吧。惠明那柄宝剑你知道吧?”

  孔沁书一付了然的样子笑道:“当然知道,那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当初他不是经常在咱面前炫耀么。”

  “那宝剑就是父亲给他的,可我就没有!”南宫惠云感到心里酸得直冒泡泡,“那时候我还傻呵呵地跑去问父亲为什么我没有惠明就有,父亲说了,‘你是个女孩子,这些舞枪弄棍的不用那么太在乎’,瞧这话说得,可气人了!”

  孔沁书连忙安慰道:“你可别放在心上,你母亲不就是女皇么,多威风,你偷偷去求你母亲,让她把皇位传给你不就得了?嘿嘿,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

  南宫惠云被孔沁书说的飘飘然起来:“成,看在我以后能够继承大统的份儿上,我这就去替我那废柴哥哥在父亲面前多说几句,看父亲能不能做主让他留在书院。”

  孔沁书嘿嘿地笑起来,两个人也不顾得接下来还有老先生的课,只是肩并肩往前走着。

  “对了!”南宫惠云好似忽而想起什么,顿时有些兴高采烈起来,“你的叔父何时回来?我上回还让他帮我物色几个优秀的西域乐师带到长安来呢!说来他也有快两年没有来长安了吧……”

  孔沁书挠挠头:“他总归是快回来了。但是具体的日子还没有定,我听说好像是突厥的公主又有了身孕,叔父身为驸马,怎么能这个时候往回跑呢?不过你放心,我叔父是大大的好人,你的请求他才不会忘记呢。”

  南宫惠云点点头,沉思道:“还是这样子好,你叔父带兵打仗虽然威风凛凛,但是那样子毕竟是冒着性命的危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我大邺与突厥结为友邦,可多亏了当年他们的公主瞧上了你的叔父,说来也真是有趣……”

  “啊?有趣……?”孔沁书面露担忧之色,“惠云,你……你不会打算将来也找个突厥王子什么的嫁了吧?”

  “嗯?”南宫惠云被孔沁书问的没头没脑,但看着孔沁书睁着一双水透透的眼睛颇为认真地望着自己,南宫惠云不由哈哈大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南宫惠云说着不由多想了一分,竟然自顾自地低声笑起来。

  孔沁书面上的担忧神色依旧没有完全消散,他不知道南宫惠云在笑些什么——这明明不好笑好不好,他问得很认真的。

  ……

  清河书院东门。一群身着宫服的太监宫女早已在此守候。

  已是接近傍晚,西边的天空染出片片晚霞,为的太监踮着脚一直朝书院的门里望着,终于他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连踱步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殿下您可总算是出来了!”他这么说着,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气势汹汹地从门里走了出来,这少年容貌秀丽得竟如同画中人,亮彩的亚麻色长松松散散地束起,一根银质长簪歪歪斜斜地别着;正经的赭色深衣院服,偏就挑大一号的,穿在他的身上松垮垮,衣袖飘洒,前襟的交衽放得低,露出银色的一寸中衣襟边儿,颇有些痞气;一双琥珀色的眼里满是轻佻不屑的神色,他昂着尖下巴,似乎只当是用鼻孔来看人的。那太监连忙上前作揖行礼:“恭迎大皇子殿下。”

  “上车。本大爷走了!爱来不来!”南宫惠明甩了甩袖子,那太监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宫车前头跪下,伏下身子,让南宫惠明踩着他背上车。南宫惠明一手扶着车栏,刚一抬脚,裸露出玄色的翘头靴,绣着暗色的祥云,精致贵气,就在这个时候,背后忽而传来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殿下!”

  南宫惠云一怔,连忙把脚给放了下来,依旧是一脸不屑地转身,却见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提着下裳,小跑着停在他的面前。

  南宫惠明并没有收去面上的轻佻神色,只是语气好似缓了一分:“如初,你怎么来了。”

  那女孩显然跑着过来的。瓜子脸,齐刘海,丹凤眼,一身淡青色的医术部院服,衬得面色更是剔透如玉,周身携着一抹淡淡的草药清香,超凡脱俗。她一站定,立马改了称呼道:“南宫惠明,你真要退学?”

  南宫惠明点点头:“这是母皇与山主商量的结果,父亲大人也没有表态。难道说我还恬着脸赖在这儿不走吗?”

  “那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走遍天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南宫惠明赌气说道。

  女孩儿也不知道他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递给南宫惠明,轻声细语道:“这是我亲手缝的,春上容易感染风寒,荷包里塞了几味草药,总归是有些作用的,既然你要走了,就不妨带在身上……”

  南宫惠明微微蹙眉,立马用手捏住鼻子,不耐烦道:“拿走拿走……太医院里脚一踢遍地儿都是,我可不喜欢这味儿!”

  女红孩儿气得倒吸一口气,凤眼一眯,笑道:“成,不要就不要。我送给庞宇飞去,让他记得我的好!”女孩儿说着就哼了一声转身就往回走。

  南宫惠明这回急了,大叫一声:“苏如初,你敢走!苏如初,你停下!回来!”

  苏如初哪里还理他,只是回头冲他摆了个鬼脸,便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南宫惠明气得拿脚直踢车轮儿,那车轮儿哪是他踢得动的,几下子一踢只感到大脚趾好似扎到肉里去了,疼的厉害。贴身太监连忙拉住他:“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别折磨自己了,皇上的手谕从杭州寄来了,现在就在乾禧宫放着,还等着您回去亲自看看呢!”南宫惠明气嘟嘟地上了车,但骂骂咧咧也每个消停。

  ……

  杭州,灵隐寺。

  玉手执签筒,前后摇摇晃晃一番,一根竹签儿冒了头,轻盈坠落。富家男子装扮的青年人面色清秀,有些脂粉气,但目光沉稳大气,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大家风范。她迫不及待地拾起签来,瞅一眼,上书“第二十八签,中签”,青年人面上的失落神色一闪而过,伸手将签递与那鸽灰色长袍的僧人,僧人接过签,走到案庞,掷乂,三回,准。便从帘子后头的木支架上撕下第二十八签递与这求签人。

  “往昔苍茫至今时,但求缘灭一心痴。浮云变换潮起潮落,花自惆怅未可知。”解曰:“放任由之,恩怨相消。”

  跪着的青年人缓缓起身,与身后的同伴相视一眼,那同伴满面笑容灿烂,五官鲜明,形容俊美,只是面上有些隐约的印记,手里捏着一把折扇摇摇晃晃。只听那同伴轻声劝道:“阿樱,我知道你这次下江南是想顺便找寻他的下落,可佛所曰自然有理,你就莫要再强求了。我知道你念他是你弟弟,可这十年来,若他还活着,却并没有出现,这说明他不想再过问这些往昔。这么久了,你并不亏欠他。他加于我身上的伤,我也不想计较。所以不论是生是死,这辈子的恩怨,也算是了了吧。”

  南宫硕和点点头,两人出了观音殿,沿着石阶缓缓向上走,入了后谭园的膳食。

  刚一坐定,那笑面青年放下扇子,兀自倒了杯茶,换了个话题道:“阿樱,你当真要把惠明送出去?”

  南宫硕和笑了笑,接过茶:“他的性子像的他的父亲,若是再由他在宫里作威作福,如今太平盛世,等到以后,定然又是一个纨绔,难以成器。现在趁他还小,让他跟着出去走走天涯见识见识民间的疾苦也好。……哎我说孔春,你家沁书是怎么教育的,为何我看他很是乖巧懂事?”

  孔春哈哈一笑:“我哪里有工夫操心这些个事情,都是如花一手张罗的。你倒是可以向她取取经。”

  “你家如花当真是个不容易的女子,重返长安后,她一个女子,自己的腿脚不大方便,每天安排你的生活、安排家内外的大小事情不说,还坚持不解的替你活动手脚,在你耳边不停地说话,我一直以为,能让你在一年以内醒来的最大因素,便是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南宫碩和说着看向孔春。

  孔春眼里涌动着感情。他点点头:“这我都知道,我定然会好好待她。这辈子只她一个,绝不纳妾。”

  孔春说着似乎联想到什么,他忽而问道,“对了,阿樱,你让惠明跟随冯尚兮游走天下,难道说你想把真相告诉惠明?”

  南宫碩和摇摇头:“不,如玠将他视如己出,甚至比惠云更胜一筹。有时候我甚至会问他,‘惠云好歹是你的亲女儿,你对她是否有些苛刻了’。而他总是答道‘习惯了’。是啊,习惯了,习惯了……这么习惯下来,导致惠明这目中无人的性格,就算是我说的话这小子也听不进去几句。说来也奇两人,也就是如玠的话他能信服,其他的人,莫院里的先生了,就连内阁大学士他都不放在眼里!”

  孔春拍案笑道:“极是这样的性子能做成大事儿!哪像我家沁书小儿,整日里只知道跟在惠云后头,仿佛惠云就是他的全部,惠云的性子可比他强硬多了,这死小子,如此没有出息!”

  南宫碩和再次摇头笑道:“言过其实。我就挺喜欢沁书的性格,温文尔雅有什么不好,为人心细,注重小事儿,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孔春无奈的笑着:“说来……你是想让惠云继承你的大业吧?”

  南宫碩和开始认真的看着孔春:“也不一定。但是她心思缜密,随他父亲,而又不会妄自菲薄,这一点随我。总的来说她是适合的。不过她年纪尚小,一切尚未定论,而惠明又不一定不成材……这事儿还是到时候再说吧……咳,难不成,孔春你想让你家沁书给我做倒穴门儿女婿?”

  被南宫碩和这么一问,孔春霎时变了脸色:“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南宫说和开始犹如捉了贼一般的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吧?哼哼……”

  孔春急了:“没啊,真没!阿樱你可真的想多了,沁书还小呢!”

  说着两人又开始抄抄囔囔起来

  ……

  长安,大邺宫,东武门外,十里亭。

  南宫惠明怔在原地,因为他分明只见剑光一闪,面前的竹子便被劈成了一缕缕,软塌塌的左右摇晃着。

  南宫惠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神入化的剑法,于是他开始相信母皇写在手谕上的话,不由握紧了父亲给他的剑,一双漂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面前那个衣袂飘飘戴着青色帷帽的瘦高男人,一本正经的问:“你当真是天下第一剑客?”

  “空名而已,无非是粉饰太平,你若不屑,大可不跟我走。”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剑客的声音透过帷帽传出,声音低低的,却带有一层笑意。男人说完回头望了惠明一眼,掉头就走。

  “等下……”南宫惠明快步跟上,“既然是母皇的意思,那好,本殿下跟你走!”

  “不错。”男人点了点头,“有些当年的风范。”

  “什么当年的风范?”南宫惠明警觉的问道。

  “哈哈……”男人笑了笑,忽而掉转了话题,“你母皇的意思,是不是让你认我做义父?”

  南宫惠明冷哼一声,态度坚决道:“好腻个剑客,居然想借此高攀我皇室,还妄想本殿下认你做父,你怎么不去跟我父亲当面说啊?”

  “你父亲认识我,当年我就是和他一起活着走出宣德中殿的。”男人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姓冯,你若不愿认我做义父倒也无妨,就当我是你师父吧。”冯尚兮说着继续往前走。

  南宫惠明步子没他大,气喘吁吁的勉强一路跟着,颇有些较劲儿的味道来。

  “这些年魏如玠待你如何?”风尚兮忽而偏头问南宫惠明。

  南宫惠明吓了一跳,立马将剑抽出三寸,冷声道:“父亲的名讳岂是你这一介草民可以直呼的?”

  冯尚兮有些意外的停下步子:“你还当真和我当年的性格很像呢。连我都瞧不起?”

  南宫惠明轻蔑的哼了一声:“本殿下乃是当今皇上大皇子,将来的皇太子,岂能屈居人下?”

  “我倒希望你是个女孩子,这样一定能长得像你母亲,那样才惹人爱。现在瞧瞧,你哪有半点你母亲的样子来?如此张扬跋扈,锋芒毕露,你可知‘谦虚’二字如何写?哼。”冯尚兮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南宫惠明立马跟上:“哎……怎么又走了……等等我……本殿下命令你站住……”

  过了好久,冯尚兮才渐渐站定,目光透过帷帽笑吟吟的射出。

  南宫惠明气喘不已:“哎呦喂,累死我啦……我问你,你当真可以教我天下最绝妙的剑法?”

  “前提是你认我做义父,这是你母皇的意思。”

  “义父的事儿先等等……我先拜你为师便是。”

  “也可以。”

  “本殿下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

  “呵。”

  “那个……你这个剑法当真天下啊无敌?能保我当上大皇帝吗?”

  “你想当皇帝?”

  “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求之不得。这剑法恰能助你一臂之力。”

  “太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前一后,渐行渐远,在夕阳下投落斜长的影子。

  长亭后,一个身着银色长袍的白男子环手而立,望着师徒二人远去的方向,秀长的华随风轻舞,衣袂飘飘,相映成辉。

  身后弓着腰的宦官稍事犹豫,不由问道:“奴才斗胆,不知皇夫大人您既然舍不得大皇子殿下,又为何让他跟那剑客游走天涯呢?留在您的身边悉心教导岂不是更好?”

  白男子侧,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清雅明媚如春日的光景:“这孩子留在我身边十年,我却不知如何下手管教。跟着那个人,几年手,定然是一个不一样的南宫惠明。”

  “难道说大人您有意让大皇子继承大统?可公主呢?”

  “未然。只是给他们适合的环境罢了,如同惠云,她可以在清河书院得到她想要的东西,然而惠明却不行。至于皇位,言之过早。”

  “您的意思是……”

  魏如玠低低一笑:“为帝王,有太多身不由己,有人用年华读懂了这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天色不早,起驾回宫。”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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