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剧团往事（1）
“啧啧，小朋友刚放学呢。”
齐骏掐着腰，站在儿童剧院的出口，望着出出进进的小朋友，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烂漫在每张头唇齿红白的脸上，眸光能映出此时的蓝天白云，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怎么看过儿童了，怎么说呢，似乎刻意回避，他不爱看那些天真无邪的脸，连泡妞他都不爱傻白甜型的，天真的女人总给他一种心理压力，仿佛自己在亵渎什么。
此时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精明强干，见齐骏过来，热情地伸出手握住：“我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姓梁，有什么需要记者同志可说，院长指示我们全力配合。”
齐骏客气了两句，跟着梁主任走了进来，见是正中个敞厅，大约三百多排座位，陆陆续续坐着一些小朋友，有几个调皮的在走廊上乱窜，周围都是崭新的彩色壁纸，装修得很新潮。
“梁主任，哦，这里是不是遭受过火灾？”齐骏提高了声音，这里太吵了。
那张主任忙引着他左拐弯，走到后面的办公室，宾主落座之后，梁主任问：“请问记者同志想要哪方面的资料，火灾的资料？”
“是从前的东西。”齐骏筹谋着措辞：“我们听说这里之前是华京剧院，后来经历了一场火灾，所以才改造成儿童剧院的？”
谁知梁主任却摇头：“不是。”顿了顿道：“确实从前是剧院，火灾之类的，我不是很清楚，这里改成儿童剧院也不过五年，之前一直是剧院来着。”
齐骏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神色点头，问：“请问还有剧院的资料吗？”“
梁主任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抱歉，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来之前就已经是儿童剧院……对了，库房里好像有从前留下的东西，要不咱们去哪里看看？”
齐骏大喜。
不一会儿梁主任引着齐骏到了库房，让保安打开门，齐骏走了进去，见梁主任也跟着进来，忙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侦缉过程是秘密的，我……要单独拍片子。”说着，拿出摄像机晃了晃。
梁主任忙知趣离开，临走把门关了，一时之间，只剩下了齐骏一个人。
齐骏环目四顾，看着这个库房，库房不是太大，大概五十多平方左右，还算干净，一趟趟的货架上摆着玩具之类的，上面标着标签，他扛着摄像机，对准了一个又一个货架，寻找华京剧团的旧物，最后落在了靠墙的一个货架上，因为很明显，那些不是小朋友的东西，而是一些戏服。
齐骏架好了摄像机，打开盖子，对准了这趟货架开始搜寻。
都是很破旧的东西，戏服上破了好几个洞，根本不能穿，还有一些舞台道具，如生旦净末丑的佛尘之类也是破破烂烂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像线索的，齐骏不由气馁。怎么办？
他抚摸着下巴沉思了会儿，对着摄像机道：“你看，这是上次华京剧院留下的东西，可是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个窦老曾经指引我说，你们发过来的京剧唱词暗示要寻找旧梦……对了。”
他忽然心中一动，游园惊梦，游园惊梦，难道是要去园子里？
齐骏绕到了仓库后面，正是一个园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喃喃地看着四周，忽然看到靠着墙的地方，有一棵梧桐树，树下插着一个京剧脸谱的风筝，哗啦啦随风飘摇。
齐骏眯眸盯着半天，走到跟前跪下来，把摄像机架好，打开，然后拔出风筝，感觉土是松的，犹豫了下，开始挖。
不一会儿让他挖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里面都是一些铅笔钢笔，还有一个铅笔盒，红领巾，再一个，则是一个笔记本，跟上次看到那个差不多样子，封皮是京剧脸谱，很新。齐骏吹了吹上面的灰土，环目四顾，不远处虽然喧嚣，可是眼下却静寂无人，阳光烂漫，他有点想在这里看，可是考虑了一下，还是掉头回了仓库，关了门，摆好了摄像头，拉了个废弃的椅子，坐下，又把摄像机对准了日记本，翻开——
第一页：简体。
终于来到了这里，拜了师父，师父好凶的样子，跟我们说，学戏是要吃苦的，要吊嗓子，要压腿，要很多很多，总而言之说了很多辛苦的话，把几个师弟师妹都吓坏了，哦，对了，我发现不仅仅是我，还有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都是十二三岁的，不过他们很多不是我这样的孤儿，是有父母的，据说父母也是学曲艺的，所以想让孩子过来锻炼几年，以后哪怕高考，也走艺术生的路子。
哎，只有我和其他两个小姑娘，是孤儿，所以只能在剧团吃穿拥住，我怀疑是因为这个缘故，师傅对我们三个尤其凶，呜呜。
不过好在不像孤儿院那样受欺负，大家都挺忙的，每天都要学很多东西，而且师父又逼得厉害，有好几个男生进来就挨打了，哭得跟什么似的，所以我感觉……还好吧。
不知道姨奶奶感觉怎样，好久没见到她了，她给我留言说要回到地下了，你说地下是什么呢？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呢？姨奶奶平日又住在哪里呢？我很想念她，希望她能出现……
第二页：简体
大概我有基础的缘故，今儿师父夸我呢，说我将来能当台柱子，我高兴坏了！不过他夸了另外一个男生，比我还小，可是个子倒是挺好的，长得……贼眉鼠眼的，听说他父母也是这个行当的，跟剧团的团长是熟人，所以送他来学几年，准备将来靠艺术生，可是看起来真不像是好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师傅说他有天赋，说他厉害着呢，说他将来可以当我对角，我听了很生气，我才不要这个男生！不要！
第三页：简体
今天果然，师傅安排我们搭戏，科目是《霸王别姬》，配合的很不顺，因为我不喜欢这个男生，所以故意走板漏词，师傅生气了，恶狠狠地训了我一顿，罚我到后院吊嗓子，那男生居然也不知趣，跑过来跟我答话，他不知道我很讨厌他吗？所以我故意假装听不见他，他倒也不生气，只对我笑笑，说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才是小孩子！
第四页：简体。
今儿心情有些不好，我去交作业的时候，听到师傅和团长说话了，我们剧团好像要维持不下去了，因为看戏的人越来越少了，没多少人愿意花钱来看戏，跟从前没法比了，团长感慨说，世道变了，跟他们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上戏的时候，全城轰动，一票难求，现在呢，就是送票也没人来看，因为跟现代隔膜太多了，都听不懂呢。
我们团长是个老头儿，听说解放前是名角儿，后来十年时期就不唱了，改开之后这才重新拾起了功夫，然而嗓子恢复不了从前了，也只能凑合唱了，本来政策好，以为能发展得起来，谁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师父听到这话哭了。
师傅看起来很凶，没想到也有哭的一天，他哭得很伤心，像个受了委屈的娃娃，他说哪怕时代变了，这种艺术也不会死的，它活了好几百年的，不可能死了的。
团长就笑，说他看不开，很多艺术过了气，都会死的，比如“唐诗宋词”，这年头，谁还会做古体诗呢？唐玄宗还做过盛传一时的《霓裳羽衣曲》呢，现在谁会喜欢？任何事情有生有死，这是劫数，我年纪小，有些话听不太明白。
姨奶奶，你懂吗？
大概你一定会懂的，因为团长感慨的样子，跟您差不多呢，对了，姨奶奶，您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你了呢，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在世间平安，你就再也不出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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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骏掐着腰，站在儿童剧院的出口，望着出出进进的小朋友，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烂漫在每张头唇齿红白的脸上，眸光能映出此时的蓝天白云，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怎么看过儿童了，怎么说呢，似乎刻意回避，他不爱看那些天真无邪的脸，连泡妞他都不爱傻白甜型的，天真的女人总给他一种心理压力，仿佛自己在亵渎什么。
此时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的精明强干，见齐骏过来，热情地伸出手握住：“我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姓梁，有什么需要记者同志可说，院长指示我们全力配合。”
齐骏客气了两句，跟着梁主任走了进来，见是正中个敞厅，大约三百多排座位，陆陆续续坐着一些小朋友，有几个调皮的在走廊上乱窜，周围都是崭新的彩色壁纸，装修得很新潮。
“梁主任，哦，这里是不是遭受过火灾？”齐骏提高了声音，这里太吵了。
那张主任忙引着他左拐弯，走到后面的办公室，宾主落座之后，梁主任问：“请问记者同志想要哪方面的资料，火灾的资料？”
“是从前的东西。”齐骏筹谋着措辞：“我们听说这里之前是华京剧院，后来经历了一场火灾，所以才改造成儿童剧院的？”
谁知梁主任却摇头：“不是。”顿了顿道：“确实从前是剧院，火灾之类的，我不是很清楚，这里改成儿童剧院也不过五年，之前一直是剧院来着。”
齐骏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神色点头，问：“请问还有剧院的资料吗？”“
梁主任想了想，摇头道：“这个抱歉，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来之前就已经是儿童剧院……对了，库房里好像有从前留下的东西，要不咱们去哪里看看？”
齐骏大喜。
不一会儿梁主任引着齐骏到了库房，让保安打开门，齐骏走了进去，见梁主任也跟着进来，忙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侦缉过程是秘密的，我……要单独拍片子。”说着，拿出摄像机晃了晃。
梁主任忙知趣离开，临走把门关了，一时之间，只剩下了齐骏一个人。
齐骏环目四顾，看着这个库房，库房不是太大，大概五十多平方左右，还算干净，一趟趟的货架上摆着玩具之类的，上面标着标签，他扛着摄像机，对准了一个又一个货架，寻找华京剧团的旧物，最后落在了靠墙的一个货架上，因为很明显，那些不是小朋友的东西，而是一些戏服。
齐骏架好了摄像机，打开盖子，对准了这趟货架开始搜寻。
都是很破旧的东西，戏服上破了好几个洞，根本不能穿，还有一些舞台道具，如生旦净末丑的佛尘之类也是破破烂烂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像线索的，齐骏不由气馁。怎么办？
他抚摸着下巴沉思了会儿，对着摄像机道：“你看，这是上次华京剧院留下的东西，可是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那个窦老曾经指引我说，你们发过来的京剧唱词暗示要寻找旧梦……对了。”
他忽然心中一动，游园惊梦，游园惊梦，难道是要去园子里？
齐骏绕到了仓库后面，正是一个园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喃喃地看着四周，忽然看到靠着墙的地方，有一棵梧桐树，树下插着一个京剧脸谱的风筝，哗啦啦随风飘摇。
齐骏眯眸盯着半天，走到跟前跪下来，把摄像机架好，打开，然后拔出风筝，感觉土是松的，犹豫了下，开始挖。
不一会儿让他挖出了一个古香古色的盒子，里面都是一些铅笔钢笔，还有一个铅笔盒，红领巾，再一个，则是一个笔记本，跟上次看到那个差不多样子，封皮是京剧脸谱，很新。齐骏吹了吹上面的灰土，环目四顾，不远处虽然喧嚣，可是眼下却静寂无人，阳光烂漫，他有点想在这里看，可是考虑了一下，还是掉头回了仓库，关了门，摆好了摄像头，拉了个废弃的椅子，坐下，又把摄像机对准了日记本，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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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到了这里，拜了师父，师父好凶的样子，跟我们说，学戏是要吃苦的，要吊嗓子，要压腿，要很多很多，总而言之说了很多辛苦的话，把几个师弟师妹都吓坏了，哦，对了，我发现不仅仅是我，还有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都是十二三岁的，不过他们很多不是我这样的孤儿，是有父母的，据说父母也是学曲艺的，所以想让孩子过来锻炼几年，以后哪怕高考，也走艺术生的路子。
哎，只有我和其他两个小姑娘，是孤儿，所以只能在剧团吃穿拥住，我怀疑是因为这个缘故，师傅对我们三个尤其凶，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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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我有基础的缘故，今儿师父夸我呢，说我将来能当台柱子，我高兴坏了！不过他夸了另外一个男生，比我还小，可是个子倒是挺好的，长得……贼眉鼠眼的，听说他父母也是这个行当的，跟剧团的团长是熟人，所以送他来学几年，准备将来靠艺术生，可是看起来真不像是好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是师傅说他有天赋，说他厉害着呢，说他将来可以当我对角，我听了很生气，我才不要这个男生！不要！
第三页：简体
今天果然，师傅安排我们搭戏，科目是《霸王别姬》，配合的很不顺，因为我不喜欢这个男生，所以故意走板漏词，师傅生气了，恶狠狠地训了我一顿，罚我到后院吊嗓子，那男生居然也不知趣，跑过来跟我答话，他不知道我很讨厌他吗？所以我故意假装听不见他，他倒也不生气，只对我笑笑，说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你全家才是小孩子！
第四页：简体。
今儿心情有些不好，我去交作业的时候，听到师傅和团长说话了，我们剧团好像要维持不下去了，因为看戏的人越来越少了，没多少人愿意花钱来看戏，跟从前没法比了，团长感慨说，世道变了，跟他们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上戏的时候，全城轰动，一票难求，现在呢，就是送票也没人来看，因为跟现代隔膜太多了，都听不懂呢。
我们团长是个老头儿，听说解放前是名角儿，后来十年时期就不唱了，改开之后这才重新拾起了功夫，然而嗓子恢复不了从前了，也只能凑合唱了，本来政策好，以为能发展得起来，谁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师父听到这话哭了。
师傅看起来很凶，没想到也有哭的一天，他哭得很伤心，像个受了委屈的娃娃，他说哪怕时代变了，这种艺术也不会死的，它活了好几百年的，不可能死了的。
团长就笑，说他看不开，很多艺术过了气，都会死的，比如“唐诗宋词”，这年头，谁还会做古体诗呢？唐玄宗还做过盛传一时的《霓裳羽衣曲》呢，现在谁会喜欢？任何事情有生有死，这是劫数，我年纪小，有些话听不太明白。
姨奶奶，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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