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泼天功劳_长公主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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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泼天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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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事实上,张抗还是低估了这一战的成果。

  正思量着接下来的发展,眼前望远镜所能够看到的尽头,又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张抗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应是大楚的追兵赶到了!

  如果只是他这五千兵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这些草原人尽数留下。别看现场看着惨烈,但实际上伤者多,死者少,大部分人更是只受了一点惊吓,损失了战马而已。这里距离草原如此近,只要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四散而逃,便很难尽数抓捕。

  但大军来援,就完全不一样了。布置得当,完全可以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他霍然起身,让亲兵将自己的战马牵了过来,将头盔往脑袋上一罩,正要上马,又不由一顿,“去把关副将叫回来,告诉他,援军来了,去迎一迎!”

  他本来是要亲自去迎接,但去了就少不得要解释一番。毕竟刚干了坏事,须得回避一下。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自己则看准了逃兵较多的方向,领兵追了过去。

  关副将正杀得兴起,突然天降任务,不由苦了脸。要他看,这些跟来的人,全都是来抢功劳的。到时候河是他们开的,俘虏和杀敌都算在了别人头上,完全是赔本的买卖。

  不过换个方向想,好处分润了出去,到时候这一干人为了要将这功劳牢牢握在手中,必然也会替自家将军说话。这般一想,便收起了那一点不情愿,纵马迎了上去。

  布日古德打的是时间差,主要是为了甩开追兵,而且跟主力部队汇合之后,人多动静大,行踪也就难以遮掩,很快被肃州城过来的援军坠上。

  如果按照他的计划,保持之前的行进速度,这些追兵根本追之不及。大楚的军队不敢深入草原,只要再走个半天时间,他们就可以彻底摆脱敌人。只是张抗神来一笔,让他们滞留在此地。

  追上来的都是从肃州城过来的军队,也就是从各处来的援军,主要是京军。关河振奋起精神,三两句话将事情含糊过去,主动邀请诸位将军分兵,帮忙追击阻截逃兵。

  几位京城来的将军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懵了一会儿,就被关河忽悠着忘了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遍地都是草原人,那就是遍地军功,略迟一步就可能被别人抢走,时不待人,其他事情自然都可靠后。

  关河小心思得逞,也偷笑着跟了上去。

  有了这二万五千人的援军加入,几乎可以将小澜河一带团团围起来。除了那些一开始就见势不妙逃走的草原人,剩下的便都成了瓮中之鳖,只等着人去捉。

  但即便如此,也耗费了小半天的功夫才料理清楚,而后又忙着打扫战场,等一切都弄完,天也擦黑了。

  但张抗还没有回来。

  说起来也是他的运道,随便选了一个人多的方向追上去,结果就正好碰上了一个大首领,身边的人都是亲卫。虽然对方的损失不大,乱而不散,追击的难度很大,但张抗还是跟了上去。

  抓住一千俘虏,也不及一个首领。

  结果追了一阵,才被身边一个老兵认出来,那在前面狼狈奔逃的,竟然就是布日古德!

  因为他们是从西南来的,对草原人并不了解,所以到了西北之后,就分到了一队十人的老兵,用作向导。这些老兵虽然没见过布日古德,但从骑兵们的装束以及一些细节,推断出了这个结论。

  张抗闻言,毫不犹豫地继续追了下去,就算亲兵劝说已经进入草原,须得谨慎,他也全然不顾。

  他在贺卿面前打包票自己可以对付布日古德,谁知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失去了正面作战的机会,心下正遗憾着,就碰上了这样的机会,自然不容错过。

  再说,就像布日古德想抓住小皇帝一样,大楚人也想抓他。抓住敌酋意义重大,乃是泼天的功劳,开河放水这件事必定能抵过去。

  而被追着跑的布日古德,更是满心愤怒。这一趟南下,实在有太多事出乎他的预料。之前那些就罢了,虽然目的没达到,但好在也没有损失,回到草原再徐徐图之便是。但张抗这神来一笔,却是将他坑得太惨了。

  现场太乱,他只能顾着自己先逃,还不知道能跑出来多少草原人。但不论多寡,整个草原必然遭受重创,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士气大降,一蹶不振。

  他这个铁狼王,更很有可能成为一个笑话。

  这本就让布日古德心里憋了一股气,亟待发泄,只是理智压着,知道眼下回到草原才是重中之重。这会儿发现身后的追兵,顿时怒不可遏。在自己的地盘上,铁狼王心口憋了多日的郁气,终于无法忍耐。

  于是他刻意引诱着身后的追兵,朝着自己选定的决战之地而去。

  ……

  战后统计,这一战俘虏草原人近三万。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莫说大楚立国以来,就是纵观历朝历代,这样的大胜也着实少有。何况三万人之外,还俘虏了马匹无数,足够让大楚组织起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了。如此一来,以后面对草原部族时,便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

  这还只是澜河一役的战果。

  银州城和三河县外被布日古德作为弃子留下的近十万大军,在发现实际情况之后,同样陷入混乱之中,大楚守军趁势出击,同样取得了两场大胜。镇守三河县的马将军一鼓作气,非但将之前失去了榆林关夺了回来,还追在铁狼人身后,深入草原上百里。

  当这个消息传回来时,整个肃州城立刻陷入一片欢庆之中。

  原本一直为这一趟御驾亲征提心吊胆的张太后当着贺卿的面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多赖真师筹谋,方有今日。”

  此刻她心中的嫌隙尽消,无比感谢贺卿之前提议御驾亲征。虽然小皇帝和她什么都没做,但他们身处肃州城,那么这场战争之中最大的那份功劳,就必然会着落在皇帝身上。

  这毫无疑问能让天下人刷新对朝廷、对皇室的认知,重新对他们生出信心。因为大部分人不会在意具体做出决策的人究竟是谁,只知道事情发生在小皇帝在位期间,而且是他登基之后,便有了这般新气象。

  当然,顾铮和贺卿毫无疑问也能够借此机会名扬天下,但张太后丝毫不在意这一点。

  自小皇帝登基以来,不,自她被发现腹中有孕以来,甚至自她有生以来,再未有如今日这般畅快之时!

  莫说张太后,就是早有准备的贺卿,也被这战果惊呆了。

  历史的惯性总是惊人的。按照原本的历史,大楚与铁狼族开战,当时大楚分崩离析,顾铮牵头弄出来的联盟内部也矛盾重重,只能勉强迎战,导致铁狼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大楚最终能够取得胜利,真正的转折点就是张抗开河放水,淹死了数万草原人。

  当然,历史上被他掘开的并不是小澜河,他也没有正面碰上布日古德。当时草原人围住了另一座城市,双方僵持了整整一个月,城中守将不愿意投降,组织百姓奋起反抗,情况相当惨烈。张抗奉旨增援,但自己手里兵力薄弱,根本无法跟数万草原铁骑对抗,情急之下才想出来这么偏门的方法。

  那是在真正的大楚腹地之内,这一开河,造成的影响遍及数州之地,十分恶劣。因而虽然此战取胜,但张抗自己却是受到了严厉地处置,被夺了兵权、抑郁而终。

  这还是因为西北是他们张家的大本营,势力庞大,又倾尽全力保他,否则说不准会被逼着以死谢罪。

  所以这一回,贺卿特意召见了他,还替他将地方选在了小澜河一带。

  这里虽然也在大楚境内,但实际上已经很接近边境线了。而两国之间有不成文的默契,为了避免被对方的军队掳劫,边境线数里之内,都是“无人区”,只有军队巡逻,不许百姓前往。至于普通百姓定居及开垦田地之处,就更远了。

  西北的土地十分广袤,实际上会跑到这一带来居住的,都是那些日子过不下去又无处可去,说不准连户籍都没有的百姓。

  如此一来,掘开小澜河,被冲击到的无非是几个军队修筑的寨堡,以及极少数的村庄和田地。就算洪水凶猛,也最多只会影响到一县之地。

  当时这么做,虽然是为了尽量降低损失,但是贺卿也不确定换了时间地点,张抗是否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当时她还若有似无地暗示了一番江南之事,又不敢说得太分明。

  结果布日古德偏偏选中了这条路逃离,而且还将自己数万大军带了过来,导致张抗陷入了同样的境地之中:不能放过敌人,又不能正面相抗,于是只好选择这种偏门的手段了。

  这个选择对贺卿而言自然是好事。她冒险选择御驾亲征,至此算是有了一个完满的结果。此战之后,无论小皇帝还是她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都会更加稳固。

  但对张抗自己而言就未必了。

  贺卿反手拉住张太后,“娘娘,这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张将军所为,虽然是无奈之举,却也着实造成了坏的影响,只怕会在朝中引起非议。若这样一位忠臣良将,为保大楚江山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个被夺官发配的下场,往后,谁还敢为朝廷效力?”

  张太后从狂喜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还有些无法理解,“此战不是胜了吗?而且是大胜,何至于此?”

  至于张抗所用的手段,大抵并未亲眼所见,张太后也就很难理解这个做法会造成的影响。就算觉得有些出格,但结果毕竟是留下了几万草原人,与之相比,任何手段都可以理解。

  “正因为是大胜,才会如此。”贺卿轻轻一叹。

  “这一战原本是要倾举国之力。虽然艰难,但朝中主战的文臣也好,西北乃至各地来援的将领们也罢,都将之视为最好的进身之阶。因为这么一场大战,往往耗时数月,战况复杂,各人分得的功劳自然就不会少。可是如今,草原人不过是围了银州和三河县,就连攻破榆林关,也没有真正正面作战。”

  本来接下来就该来一场最终决战,所有人也都在期待着,尤其是那位失了榆林关的马将军,估计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耻。可偏偏布日古德逃了,又叫张将军碰上。这最终决战成了他开河放水,一举击溃数万人,没别人什么事了。

  “于朝廷而言,以什么方式取胜,或许并没有分别,但是具体到每一位臣子身上,就不同了。这功劳太大,而且是他一人独享。娘娘试想,那些正等着捞军功的人,谁会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贺卿道。

  真要论功行赏,这一战只有张抗一个赢家,其他人都是尴尬的陪衬。他年纪轻轻,官位不高,就将所有人都压了下去,完全不符合官场的潜规则。但是偏偏从前那些暗中分润功劳的手段,又都无法对他施展。如此一来,自然有人要抓着张抗的小辫子,想将他一脚踹开。

  没了张抗这个蛋糕的拥有者,其他人一块儿分蛋糕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这不是张抗一人之事,而是涉及到了很多人。所以贺卿所说的发展,一定会出现。

  张太后微微蹙眉,这段时间接触政事,她已经有了政治敏感度,“若是顺了这些人的意,处置张将军,往后谁还会为朝廷、为大楚、为陛下效死力?何况这些朝臣本就桀骜,难以压服,若是在此事上退一步,只怕往后,我们母子在朝中的处境会更艰难。”

  “娘娘所言极是,因此,咱们须得力保张将军。”贺卿微笑着点头道。

  “可是……这要如何是好?”张太后抬眼,期待第看向她,“真师可是已有了良策?”

  贺卿摇头,“这种事,想要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既然要保张抗,就势必要对上其他人,将他们都压下去。不过,有个好消息是,张将军出身的张家,乃是西北望族,世代从军守卫此地,在西北势力极大,可以借力。”

  在原本的轨迹上,没有皇室力保,张家占有西北这片贫瘠之地,还要面对异族侵扰,需要无数资源供养,面对其他势力联合施压,自是不得不妥协。但如今情势不同,保张抗就是保张家,想来他们必有决断。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现在是在西北,而不是京城。

  当初贺卿决定御驾亲征,朝臣中就有许多不同意的,都认为她这是胡闹。所以最后随驾的大臣虽然也不少,但大部分都没什么实权,被踢过来充数的,张太后为此还怄了一场气。

  但凡事都有利弊,如今贺卿想要做什么事,这些随驾的官员完全无法阻止,而京中的官员们则鞭长莫及。

  这样一来,掣肘尽去。

  只要在西北将张抗的事定性并且拿出最终的解决方案,纵然京中有所不满,又能如何?

  而借助这个机会,不但能够树立自身权威,也可以巧妙地从朝中夺取一部分话语权。

  “若能借此事拉拢张家,让他们站在陛下这一边,往后娘娘和陛下在朝中说话,就管用多了。”最后,贺卿用这句话说服了张太后。

  “如此,就依真师所言,此事交由你去操办。群臣面前,需要如何配合,你只管说来,哀家照做便是。”

  贺卿最喜欢张太后的一点,也是张太后与之前的林太皇太后最大的不同,就是她肯放权。决定了一件事要怎么做,不会中途犹豫反复,乃至直接翻悔。

  而得到了张太后的支持,她在朝臣面前的底气就更足了。

  一切就像她料想的那样,澜河之战的战果才刚刚统计出来,张抗本人甚至还没有归队,就已经有人上折子弹劾他了。这些奏章之中,甚至将他追击草原残兵至今未归也列为罪名之一,说是不服调遣、目无王法。

  贺卿都看笑了,直接将众臣召集过来,将这折子示诸众人,“大伙儿都看看,看完之后说说你们的感想。”

  众人传看完毕,均面面相觑,无人开口。这种事,心里如何打算是一回事,真要当众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原本他们是打算先上折子造势,然后再串联起大部分西北官员,联合施压,促成此事。

  却没想到贺卿根本不按套路来。一般而言,这种弹劾的奏折,前面几封都会被留中,只有事情闹大了,才会拿出来处理。然而贺卿竟然就这么亮出来了,他们准备好的后手,反倒都无法施展了。

  最后还是姚敏硬着头皮出列,和稀泥道,“掘开河道放水之事,的确有些不妥。但张家世代忠良,张将军更是忠于国事,为君分忧,便是手段有些过了,也有可商榷之处。”

  贺卿失望地看着他,“那依姚相的意思,就是有功有过,功过相抵?”

  姚敏一个激灵,迅速清醒过来。

  虽然他并非随驾前来西北,但如今的局势,受贺卿辖制已成定局。他不是顾铮,没有那种周旋转圜的手段,经此一事之后,身上打上烙印也不可避免。而这烙印,姚敏看得清楚,与其说是保皇党、太后党,不如说是公主党。

  西北之战是贺卿履历上最光辉的一笔,她要携大胜之威回朝,必然不允许其中出现瑕疵。张抗的事,并非没有商榷的余地,但贺卿摆出这个姿态,就是要他来做选择。

  公主党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须得交上一份投名状。

  之前那番和稀泥的话,很显然并不得她的心思,接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变成了重中之重。

  是要顺应贺卿的意思倒向她,还是继续保持中立的立场,看看风向?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既然无可避免要被打上烙印,自然要趁着如今贺卿手中势单力薄,占据重要的位置。

  随驾前来西北的官员虽多,但实际上手握实权,能够对朝堂形成影响的,只有他一个。

  贺卿明显是要保张抗,此事若成,必然能够拉拢张家。届时文有自己,武有张家,她在朝中便自成一派势力。由此观之,站在贺卿这边,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至少这位行事有章法,有魄力。而且看她对张抗的态度,便知是个护短的。跟着她不会吃亏。

  姚敏性情圆滑,在朝中与诸多大臣交好,谁都不得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做一番事业。他与顾铮虽是友人,其实也是政治上的对手,而且自己还比顾铮大上十来岁。只不过顾铮如同皓月当空,令星辰失色,他那一点隐秘的心思也就始终被压制着。

  如今贺卿轻轻一撬,竟令他蠢蠢欲动。

  他最开始的设想是等小皇帝长大,但那时顾铮大势已成,他没有相争的机会。而今贺卿占着保皇党的名义,又在朝中根基浅薄,无人可用,只能倚重于他,形势反而比预料的更好。

  这么一想,姚敏便转过了心思,连忙摇头道,“臣的意思是,瑕不掩瑜。张将军固然有所不当,但于国有功,当以优抚为主,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这一句话,其实已经替这件事定性了。张抗既然是功臣,又如何能治罪?

  最多是贺卿申斥一番,叫他以后行事之前多做考虑,不要如此冲动莽撞罢了。

  贺卿不由点头,这个姚敏实在比设想的还要上道。她本以为最多能让他不偏不倚,自己只需对付其他各怀心思的官员,却不料他直接作出了选择。

  “正是如此。张将军追击敌人在外,尚未归来,可谓为国事奋不顾身,诸位大人食君之禄,不思报国,却只知在背后非议他人,莫不是朝廷俸禄给得太多,你们的日子太安稳,才会无事生非?”贺卿转过头看向其他人,脸色便冷了下来。

  这番话着实不客气,固然有人因此羞愧,但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有官员迈步出列,不看贺卿,倒是对着张太后道,“太后娘娘明鉴,臣等亦是为朝廷考虑。开河决堤,所影响的不是一人一家,而是一州一县数以万计的百姓。若是不严加惩处,往后将领们为求功劳,人人争相效仿,只怕会生出大乱!”

  张太后想了想,竟是十分认真地道,“若是效仿之人如张将军一般,以五千人面对十倍于己之敌,开河决堤亦无可厚非。”

  “正是。若再有如张将军者,陛下和太后娘娘必然论功行赏。可若有人浑水摸鱼,在敌我并无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只为贪图军功便胡乱开掘河道,自然有国法处置!”贺卿道,“岂可一概而论?”

  之后,贺卿又针对那封奏折上罗织的罪名,一条一条驳斥过去,将所有人说得哑口无言。

  不过这还不够,她要借着今日,将张抗的功劳定下来,免得又有反复。

  因此,见众人都不说话了,贺卿才道,“张将军临行之前,我曾召见过他。他言说猜测布日古德很有可能会选择走小澜河这条路,并立下军令状,要为朝廷拦截之。若是叫草原人就此逃回,接下来恐怕西北再无宁日。因而我授他便宜行事之权,若事情紧急,可自行处置。”

  “如今张将军果然不负我之所望,取得大胜,乃是我大楚之幸,可保西北至少十年无忧,功高盖世,正当论功行赏。如若谁心中不忿,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

  她说完之后,目光扫视着在场所有臣子,“可还有谁有异议?”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有人再触她的霉头。西北大胜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张抗如何且不论,力主御驾亲征的她必然是有功的。看太后的意思,也是全然信任,绝不可能处置她。既然她肯替张抗担责任,众人自然无话可说。

  便是再不忿,也只能在心里盼着有朝一日太后和皇帝不再信任她,行那清算之事。

  “既然都没有异议,那就请姚相着手草拟封赏的旨意,免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这四个字,贺卿发誓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然而姚敏这边还没有进展,第二日,便又传来消息,说是张抗捉住了布日古德!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下意识地再三确认,才敢相信竟然是真的。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虽然足够混乱,但其实只要不是刻意屠戮,一场仗打下来,死亡率并不会太高,倒是伤者不少。而更多士兵,其实是死于受伤之后无法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在这个破伤风都能要人命的时代,战场上造成的伤口,带来的死亡率高得惊人。

  俘虏同样也不会太多。因为一旦战阵溃败,士兵们就会四散而逃,等追兵过去之后,再小规模地集结。如果有身份足够高的将领出现,很快就能形成新的队伍。

  而将领,尤其是高级将领,是很少会被俘虏的。因为一军之中,最精锐的士兵,往往都是将军们的亲卫。而战场上,亲卫是绝不会离开将军的。有那么多人护持,即使战败也可以及时撤退。所以他们或许在乱军之中受伤乃至中流矢而亡,但很难被抓住。

  而一旦将领被抓住,对士气的打击也可以说是致命的。

  所以张抗抓住了布日古德这位铁狼王,效果不亚于他开河冲垮了五万人的军队。虽然铁狼王对草原的掌控,不可能像中原帝王那么深入,但他被抓住,于草原人而言,必然是巨大的耻辱,会让他们很长时间内被大楚压得抬不起头。

  这样的事,竟然真叫他办成了!

  对张抗而言,能够抓住布日古德,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布日古德选定了决战之地,要将张抗引过去,张抗又不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毕竟他率兵追击敌人,是为了躲一躲烦心事,并不像布日古德那样有执念。

  所以在察觉到不对之后,他便停了下来,预备打道回府。

  这会儿已经深入草原了,布日古德如何会放他离开?结果竟然变成了张抗带着人在前面逃,布日古德率军在后面追击的局面。

  意识到对方颇有不死不休之意,张抗便开始思索脱身之法。这里是草原,大楚的军队出于谨慎考虑,很少会进入其中,所以等待援军是不可能的。倒是布日古德那边,溃散的草原逃兵慌不择路,会选择朝着草原跑。时间长了,他就可以收拢更多残部。到那时,张抗的处境会相当糟糕。

  必须要设法解决掉他,不能继续这么绕弯子。

  谢天谢地,行囊之中还放着之前用剩下的几个炸-药包。因为这东西太紧要,张抗不敢假手他人,只能放在自己的马上,竟然一直带到了这里。

  于是他找了机会,将炸药包埋下,而后费了不少功夫,才设法引布日古德进入陷阱之中,一举引爆。

  炸药的威力虽然强大,足以炸毁坚固的城墙,但是面对数千人的骑兵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过张抗要的,只是制造混乱,趁着对方人仰马翻,乱作一团之际,他带着骑兵来回冲杀了两个回合,就将这支令人闻之色变的草原骑兵给冲散了。

  不过骑兵的麻烦之处,就在于打不过还可以跑。于是等草原骑兵们安抚好自己被爆炸吓住的马儿,见局势已不可为,便四散而走。张抗也不去追击,等他们走远了,才开始打扫战场。

  谁知布日古德为了提振士气,追击他的时候一直身先士卒,因此是第一个踩入陷阱之中的,爆炸发生时,他和身边的亲兵自然也就受到了最大的冲击。战马在惊慌之中,将不少人甩了下去,其中就有布日古德,混乱之中无人护持,他的大腿遭受踩踏,受伤严重,以至于连趁乱逃离都做不到,就这么被捉住了。

  一开始,张抗根本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么紧要的人。

  结果回来的路上,不断有草原残部前来骚扰,想要抢夺俘虏,他才意识到这回可能抓了个大家伙。在审问了几个俘虏之后,终于弄明白了布日古德的身份,吓得他不敢滞留,一路快马加鞭,直到碰上了张芳将军追击草原人的军队,这才放松下来。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从小澜河进入草原,跟布日古德你追我赶绕了几个大圈子之后,竟然跑到银州城附近来了。

  等回到银州城,他才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张芳盯着自家傻儿子看了半天,才拍拍他的肩膀道,“也是你的运道到了。”

  张抗觉得自己运气的确很好。

  捉住布日古德的过程就不提了,回来的路上竟然直接碰上了自家亲爹的部队,一下子就解除了所有后顾之忧。听说马将军也率军出了榆林关,这要是碰见的是他,估计还有得掰扯。

  而他在外奔忙的时候,开河决堤的事却也已经被贺卿给摆平了。如今两份大功劳摆在面前,前途不可限量,恐怕要轮到朝廷操心没有可以封赏的东西。

  张抗不免又想起自己之前那个猜测,他总觉得,贺卿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会有此事一般。但这种事不能深究,不管是不是真的,冲着贺卿肯替他承担此事,之前的冒险也就值得了。

  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贺卿的运气更好。

  今日之后,张抗必然名扬天下,而随之传出去的,也必定会有贺卿的识人之明。

  就算贺卿不力保他,有了这份大功,之前所议的那些罪名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而现在,张抗携功归来,知道了贺卿之前的态度,必然对她感恩戴德,肝脑涂地。

  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如此一员虎将收服,怎不叫人羡慕?

  做了两件大事的张抗必然要前往肃州城见驾,而被捉住的布日古德也得赶快送到行在去,让那些文臣们商议如何处置,所以他只在银州城停留了一夜,而后便再次率军启程。

  临行时,张芳将军交给他一封信,让他带给如今正在肃州城御前侍奉的张老将军。

  到了肃州之后,便有内侍前来迎接张抗,先将他带去梳洗沐浴,用了茶饭,说是太后娘娘和陛下的恩典。虽然已经习惯了戎马生涯,但这几天时间在草原上奔波,对张抗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泡在汤池之中,热气一蒸,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累得险些直接睡过去。

  待洗去了一身风尘,他才由内侍领着,前去见驾。

  结果到了这里,不但太后和小皇帝在,贺卿在,就连他爷爷张老将军也在。

  见了他,贺卿便含笑招呼道,“张家麒麟子来了。”

  “惭愧,他哪里当得真师如此称赞?”张老将军谦虚了一句,又横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张抗一眼,示意他过来见驾。

  张抗连忙上前,行礼如仪。贺卿却起身,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张将军不必多礼。当是我替大楚千千万万百姓,多谢你才是。”言语间的赞赏之意丝毫不掩。

  这般礼遇,莫说张抗,就是张老将军也不免激动。

  又说了几句闲话,贺卿才道,“原本军旅劳顿,本该让张将军回家休息。不过太后娘娘,陛下和我都十分好奇抓住布日古德的过程,因此才召了张将军前来。陛下年幼,还未曾见过外间之事,张将军便当是闲聊,说说草原风貌也好。”

  张抗转过头,果然见小皇帝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学会了行走和说话,小脑瓜子里已经会形成自己的思考。他这几日总听见张太后夸赞张抗的话,自然会生出好奇。

  张将军还没有结婚,但对着这么个玉做成一般的娃娃,即使知道那是天子之尊,也不由心软,放柔了表情和语气,将草原上的经历娓娓道来。

  这一趟着实精彩纷呈,即使张抗的语言组织能力不算上佳,这般说来也是惊险至极,众人都听住了。

  等他说完,张太后不由感叹道,“真勇士也。”

  贺卿点头赞同,“若人人如张将军这般用命,我大楚何愁不兴?”

  虽然太后和小皇帝难得听见外面的事,都显得兴致勃勃,但贺卿见张抗面露疲色,便结束了这一次召见,让张老将军将他领回家,与家人团聚。

  从行在出来,上了马车,张抗才摸出老爹的信递给张老将军,“祖父,还看不看?”

  “看便如何?他是我儿子,难道还能不跟我一条心?”张老将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两人拆了信,果然张芳在信中暗示,既然贺卿对他们张家如此优容,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对她表示友好。张老将军老怀大慰,张抗却神情古怪,有些不甘愿地问,“那顾相那里怎么说?”

  “能怎么说?他自然知道咱们的难处。”张老将军叹了一口气,“慧如真师乃是惠帝之女,今上的姑奶奶,尊贵无比。你如今手里攥着天大的功劳,也就是她了,若向着别人,皇室如何能容?”

  说到这里,他还颇可惜地看了张抗一眼,“可惜真师早已出家,皇家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否则你若能尚一位公主,此事自然化解。”

  “咳咳咳……”张抗吓了一跳,急忙要开口说话,却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惊天动地地咳嗽了起来。

  这也太敢想了,尚主?还是尚那位他一见面就忍不住心下发憷的大长公主?张抗受惊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无比庆幸贺卿一早就选择了出家,否则简直不敢设想。

  “没出息!”张老将军瞪着他。

  张抗翻了个白眼,“爷爷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尚主,真亏你想得出来!”

  张老将军哼了一声,“所以我们张家只剩这一条路能走,从前的事,都不必提了。再说,顾相在江南的局面,未必就不如西北。便是我们不说,他自己也会选择避嫌。”

  贺卿并不知道张家已经打过一次自己的主意又放弃了,她正在跟小皇帝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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