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有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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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厢房里,郭婆子立在一旁回话。姑娘先是问了这季节的应景菜有什么,又问了时令蔬菜,才说道:“明日是墨画的生辰,我想着厨房做桌好菜出来,给她庆祝庆祝。你看看,菜色怎么搭配。”

  被叫来不是没有心慌的郭婆子,见说的是这事,放下心来。高兴说道,“姑娘慈善,墨画姑娘的喜事自然要好好的办。这过生辰,面自然是不能少的。”

  见姑娘点点头,忖着墨画姑娘到底地位不同,姑娘也是个爱美食的,在吃食上向来不吝啬。就是有时她都觉得姑娘只是开个小店,光是吃食上的开销恐怕都不是一个书铺的进项能够支持的。

  其实不止饭菜上的银两花费,像姑娘这么大的院子,身边两个丫环,底下两个婆子就已经足够支使了,但他们姑娘身边四个小丫头不管其他,只在姑娘院里伺候,平时给蔡婆子搭把手,姑娘院子就那么大,打扫也就几刻钟的功夫,厨房有着两个厨娘并一个小丫鬟,庭院里还有两个男仆,说是负责庭院打扫和花木,到底也没多大的地,家里有个什么重活劈柴挑水什么的,他们也都顺手干了。

  不光她觉出不对劲来,一向爱咋呼的陶婆子不也说,“姑娘院子不大,“谱”摆得倒不小。”她倒不觉得姑娘是在摆谱瞎显摆,恐怕是觉得这样子舒服才这样安排,人多了干活也轻省,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姑娘手里不缺嚼用,她也乐得多做拿手菜讨姑娘欢心,略微思量一番,说道,“刚姑娘问时令蔬菜,这水八仙里鸡头米和茨菰都有,一个配着八宝做成甜品,一个配着肉,做个茨菰炒肉;荤菜呢,做个豇豆干扣肉,一个碧螺虾仁,一个枣红桔络鸡,一个冰糖猪手,一个山药五花肉,一个鸡胗三吃,一个糖醋鲤鱼;汤呢,做个老鸭汤,;至于素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红烧茄子,一个黄瓜鸡蛋,一个清蒸藕片,一个干煸四季豆,一个豆皮素菜卷,再加个地三鲜。这就八荤八素了一汤一甜品了。”

  见一路说下来,姑娘只是不住点头,郭婆子放了心,接着说道,“甜品有了鸡头米,再做个桂花糯米莲藕也是应景。不知这样够不够。”

  徐佑依一路点头下来,也是满意,“到时,除了内院做上一桌,你们也都一起,只当个节日过就是了。”

  郭婆子自是连声说道,主子慈善,明日也是要向墨画姑娘贺贺喜的。

  回得厨房,一面准备晚饭,一面与其他两个婆子商量明日如何分工,虽只是场小宴,但菜品不少,刚回话时见姑娘很是欢喜,不能差事办砸了,让主子不满意。

  听了郭婆子报了明日准备生日宴的各色菜肴,两人都掩不住惊讶,鸢儿在一旁听得也是直流口水。

  她们不是不知道姑娘在吃食上向来不吝啬花费,且墨画那丫头对姑娘也是不同的;但到底没料到,姑娘如此豪气,而且她们也都跟着沾了光。

  不怪她们有些大惊小怪,只是前两年墨言墨画过生辰时,一年是自己刚到苏城,日子过得浑忘了,日后只是买了首饰补上,并未让他人知晓;第二年,她带了两人到外面酒楼饱餐一顿,解馋去了,下人也是不知晓的。

  所以,她们只当是姑娘觉得墨画大了,伴自己的日子久了才临时起意要给墨画过生。

  蔡婆子搓着手道,“要的东西多,有的少不得今晚就先背下了”郭婆子点点头,“且姑娘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姑娘院里一份,咱们厨房一份,门房何老头和花园里的两个一份,这三份东西呢,鸡鸭鱼什么的,东西多又沉,少不得苗青搭把手。”

  说着,转身对鸢儿说道,“去花园里找你爹,说姑娘要给墨画过生辰,厨房采买的东西多,明日早些到,和我一起去采买搭把手。”

  “唉。”鸢儿听着,高兴的跑出去了。

  郭婆子又和陶婆子商量了,明日两人各做什么,虽平时有些嫌隙,到底主子吩咐的差事要办好。

  鸢儿刚走,青玲就来了,用眼扫了一圈,问:“鸢儿呢?”

  “明天采买要苗青搭把手,我让她传话去了。”蔡婆子答道,青玲可不比姑娘身边的其他三个。

  青芷还是个小丫鬟,比鸢儿大不了多少,姑娘身边也不用她伺候,平时也就抹抹擦擦,或是给蔡婆子打个下手,打扫下姑娘院子。墨言墨画又是姑娘贴身服侍的,除了姑娘屋里,其他一概不管。这青玲说是姑娘身边的丫环,不上不下的,但到底比她们离姑娘进,且还有些掐尖要强的心思,不过是姑娘不理事,房内都交给墨言墨画了,她自以为的好处也没处显去。

  蔡婆子不能让青玲抓了把柄,以为鸢儿乱跑乱玩去了。

  “嗯。”青玲冷淡一应,“姑娘说了,墨画姐姐生辰,还要买些蜜饯糖果应应景,说是让鸢儿和青芷一起去,多多挑了来。”这也是她情绪不高的原因,姑娘身边她伺候不成,这外出买东西,自己总干得了吧,谁知让这两个小丫头去,半大的孩子懂什么,恐怕只会挑自己喜欢的买。

  青玲不知道自己抱怨的就是徐佑依所想,说买糖果,大人有能吃多少去,爱吃多少去,才让家中最小的两个丫头去挑,总有人高兴才是。

  鸢儿一会儿就回来了,蔡婆子细细交代了,说“明日和青芷一块上街,只看姑娘给了多少钱,别全花完,但也别剩太多。多买些花样,热热闹闹的看着喜庆;自己喜欢吃什么多买些,别害怕,姑娘叫你们去就是照顾你们,让你们买自己爱吃的。”

  鸢儿一个劲儿的高兴点头。

  见她喜欢得不行,蔡婆子不得不感叹道,“咱们姑娘啊……”

  话没说下去,但其他两人都明白她在感叹什么,她们姑娘这样的,竟是从来没见过。若是平时待遇好些,说得一声主子宽厚;但这种小事,还想着让小孩儿高兴高兴,这是真善心。

  第二日,天还没亮,晚上归家的下人就都来了,先是把平日里一贯的活计干完,开始埋头准备中午的宴席。

  给姑娘做得早饭,姑娘出门去店里了。郭婆子把要做的菜色在心里过上一遍,想着一会儿准备顺序。

  蔡婆子已经把东西都买回来了,新杀的鸡鸭,还喘着活气儿的鱼,新鲜水灵的蔬菜。

  陶婆子见厨房都快放不下的食材,问道,“蔡姐姐,今儿个花费不少吧。”

  蔡婆子不答话,只是一边拍着身上沾着的浮土,一边笑着点头。不过她也没非要问个具体,见人回应,在旁边啧啧两声。

  鸢儿帮着把蔬菜从篮子里拿出来洗干净,陶婆子郭婆子剁着肉备着料。

  没等鸢儿把蔬菜洗完,青芷就来找了。郭婆子交代道,“上街两人要一起去一起回,进了店铺也别让人给多算了钱,还有别姑娘给多少就花多少。”

  青芷点点头说道,“嗯,知道了。刚墨画姐姐都交代了,不会给人骗的。墨画姐姐说了,银子不花完不准回来。”青芷笑嘻嘻回道。

  郭婆子一听,也笑着说,“既然是墨画说的,那就是姑娘的意思。你们也别吝惜。”

  “钱都放好了?”她不放心嘱咐道。

  “嗯,贴身儿放着呢。有好几两呢。”青芷说着摸着放银子的地方。

  “好几两,那可够买好些点心了。鸢儿,叫上你爹伴了你们一起去,银子他拿着也放心,回来也能帮你们提东西。”郭婆子说道。

  鸢儿点点头,和青芷手牵手出去了。

  刚刚听得青芷话的陶婆子,不由得说道,“乖乖,好几两的点心,那得吃到什么时候。”

  郭婆子笑笑,心想,哪用到什么时候,白天里大家用些,晚上少不得是分给她们让个人带回家去。

  过了半晌,各种料都备齐了,三人坐下喘口气,歇上一会儿。鸢儿并着青芷一人抱着比人高的点心包裹进来了。几人来忙上前接了,蔡婆子问道,“不是让你爹跟着吗,怎么自己掂着东西回来了。”

  放下东西,抹抹头上的汗,鸢儿双下通红,答道,“我爹一直跟着我们呢,快到家门口了,遇见姑娘请了店里掌柜和伙计也来家里吃饭。姑娘让我爹打壶桂花酒去,说何爷爷也爱喝。我爹把我们送到门口,才又出去了。”

  蔡婆子点点头说,“店里的事,东家一姑娘家不好出面,平时多有劳掌柜的。请来也是应当的。”

  说完,看了看两个小丫头都买了什么,笑着说道,“这样多。”一样样拆开,对两个小丫头说道,“这些点心糖果能装盘的一会儿装了盘,该放果匣子里的,我记得应该匣子是青玲收着,一会找青玲要了来,放在果匣子里。”

  两个丫头只是盯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甜点双眼放光,蔡婆子笑着在两人头上点了点,“等到了中午,姑娘赏下了,才能吃。虽说姑娘的意思是买来大家吃,但姑娘没开口也不能伸手拿,这是规矩。”

  小丫头们点点头,陶婆子本想着要是两个丫头吃了她也顺手尝一个,听了这话把刚刚暗暗往前伸了半寸的右手又往后缩了缩。

  装了点心,也算歇过了,厨房里开始重新忙活起来。

  郭婆子看看火,汤一直在炉上吊煨着。素菜里除了麻婆豆腐和豆皮素菜卷由她做,剩下的素菜都是陶婆子负责,陶婆子的手艺还成,家常菜,不会炒丢了味儿。

  豇豆干扣肉。姑苏城里老百姓家一年四季四块肉,春日里酱汁肉,夏季里荷叶粉蒸肉,冬天里吃酱方;这秋天就是要吃扣肉。不怪她先说出这道菜,是姑娘食饭也爱吃时令菜。

  这扣肉也不单单是一种做法,扣肉扣肉,看头在于肉下面扣着的是什么,寻常人家放的是绍兴干菜,这是普通些的;剩下两种是豇豆干和菜花头干。夏日里焯干晒好的豇豆干还有。做菜时,只要用温开水一泡,快刀斩断,架上油锅,浇上汁头,慢慢烹制,盛在碗中压紧,倒扣盆中,上面用卤肉覆盖。肉也有讲究,除了味儿正,切得要薄,摆得也要羞涩生动,就像一把折扇缓缓打开,不过扇中的内容却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苏菜。

  那边打下手的蔡婆子说道,“猪蹄已经煮透了。”郭婆子将猪蹄捞出来,过冷水,控干水分,切成小份。锅里放油,把冰糖化了,把猪蹄并八角、桂皮、葱段、姜块一块放进去,翻炒均匀;加料酒、酱油、少许白糖上色。最后加入刚没过猪蹄的清水,水烧开,加盐调味,小火烧至猪蹄软烂,再用大火收至汤汁浓稠。

  煮好的猪蹄肉在碗中颤颤巍巍的抖动着,酱油上色后,褐红色的蹄膀肉显得光滑诱人。再看一眼碗底浓油赤酱的汁水,真是口水都要留下来。

  鸢儿刚进姑娘院里,把点心摆放好,口里还含着姑娘给的松棕糖,闻着厨房里的香味,一阵阵儿的流口水。也没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她就站在灶台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一眼都不舍得挪开。

  时令水八仙茨菰,原本茨菰也可以做拔丝山茨菰,但想着姑娘对甜食也就了了,不是多偏爱,就说了茨菰烧肉。茨菰和其它水八仙不同,不适合配着素菜做。茨菰和肉菜一起做会吸进油脂,中和本身的苦味,而和素菜一起做的话,它也会吸收其他蔬菜的菜味和苦味,从而变得苦涩难吃。

  茨菰烧肉也简单的很,时令时蔬,时令菜。起锅上油七八成热,先后放入八角、肉,翻炒至肉色发白,加入酱油、料酒、生姜,添凉水淹没肉块大火烧开放盐、糖,转至文火慢烧;汁水收稠后倒入茨菰块,继续添水烧开,滴入香醋去去猪夹气,转文火慢烧,肉酥烂时,放入葱花,再大火收汁即可。

  就在做茨菰烧肉间隙的空,她把豆皮素菜卷也给顺手做好了。最后,所有菜都齐了,只剩把水八仙里的另一样装盛就好了。

  锅内已经熬煮得甜润软糯的八宝鸡头盛出装碗,主料是鸡头米,也就是芡实,配料蜜枣、莲子、桂花、白糖、青梅干等一样不少,盛在碗里,只见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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